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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那个刘云啊,就我刘叔的儿子,从小一块儿长大,小时候这样,长大了一点没变,我妈想得出来让我和他相亲!小雨啊,你不知道这个春节我吃饭有多累?脸笑僵了不说,耳朵也听起茧了。小雨,吃一次饭回来我妈就念,你看看,你王叔的女儿出国读研都回来了……千尘啊,你瞧瞧你张姐姐多能干,你看看你陈阿姨的女儿……小雨,我烦得要死,就这样东比西比的,拐着弯看不上阿阳!怎么办啊?”千尘叹气。她这个春节被爸妈盯得紧,从初一到初五,每天走家串户。要不就是变相的相亲,要不就是看了亲朋好友家的孩子,拿她去比。她已经烦透了。这个春节过得真是累啊。

  “你吃完就忘呗!”尧雨想起许翊中在B城搅起的不大不小的话题,深深地佩服杜蕾的心计。她的目的哪有这么单纯,就为了应付父母催她交男朋友?想起心里就气,她就差点没骂许翊中是猪了。

  想想又意兴阑珊,关她什么事呢?没准儿许翊中就起了这份心,不过顺水推舟呢。

  “小雨,你在听没有?你今天怎么没精神似的?”

  “嗯,我听着呢。”尧雨想着许翊中来B市的事就心烦,难道她也和杜蕾一样,看到对方拥有什么东西就不高兴?尧雨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为杜蕾感到难过,她连这样的招数都使得出来。虽然许翊中一再强调是假扮她男友,可是在杜蕾的爸妈和她的亲朋面前,许翊中就不是假扮的。

  千尘说了半天,尧雨蔫不拉唧地嗯了几声,她疑惑地又喊了她几声:“是信号不好么?小雨,你听得到我说话不?”

  尧雨回过神,简明扼要地对千尘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自己横下一条心对萧阳,谁拿你也没法,不过,就是要费点工夫去磨了。”

  “磨什么啊,”千尘沮丧,“我打电话给阿阳,春节都没时间见面。每次打电话给他,他都在牌桌上,前些日子公司忙坏了,他也趁春节玩呢。我一想起我爸说他社会气重,反对他打牌,他就是改不了,他怎么就不想想我爸为什么也反对呢,心里实在是堵得慌。你呢,小雨,春节还好吧?”

  “好啊,回来吃好喝好睡得好,两年没回来,回来就成小霸王,啥事都顺着我的心意,我可和你不一样,我不喜欢应酬,不想去就没人勉强我,就窝家里懒着舒服呢。对了,新消息,许翊中上杜蕾家当上门女婿去了。”

  “啊?这么快?他俩真在一起了?”

  “他啊,假扮杜蕾男朋友了。”

  “我说小雨,你怎么听到这消息不高兴?你应该高兴啊,杜蕾不就不会成天为了许翊中和你过不去了?你在意?”

  尧雨有点烦躁,“我不是在意这件事,杜蕾,她的心思才没这么简单。不过,不关我的事,我这几天啊,成天在想佟思成,我见着他了。”

  “啊?佟思成也来B市了?”千尘大为吃惊。

  “没有呢,我是说春节前我见到他了,他来找我,我拿不定主意,烦着呢。”尧雨这些天窝在家,还是没有想清楚该怎么办。

  千尘“扑哧”一声笑了,“看来人真的是看别人看得清楚。我看啊,你当佟思成是鸡肋呢。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重新来过呢,又回不到从前的感觉,放弃他呢,你又念着以前的好。我看啊,那句话还给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尧雨心里亮堂起来。是啊,想什么呢?佟思成要找她,就找呗。自然地相处,到最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她声音变得明快起来,“千尘,刚才烦呢,也没认真听你说,相亲有没有遇到比萧阳好的对象呢?”

  千尘想,有呢,有比他帅,比他条件好的,只是心已经被萧阳填得满满的,她本能地抗拒着相亲,本能地抵制爸妈介绍的青年才俊。“小雨,相亲倒也简单,能不能对上眼又不是吃顿饭就能成了的。我是觉得家里的压力太大了。去一次亲戚家,回来不停地拿别人家的孩子和我比,亲戚们总是笑着说,千尘条件这么好,怎么着找个男友也不会差。我妈就瞅着我不吭声了。我要是找个家境差的,她面子往哪儿放啊!我爸还好点。但说起阿阳打牌,他就不喜欢。可是他又没说错,阿阳是喜欢赌。他不是那种赌徒,但却好赌。我几次打电话想诉苦,听到他在牌桌上,心里就气,啥情绪都没有了。有时候在亲戚家坐着,感觉就和阿阳像两个世界的人一样,我拉他进来,无处着力,我离开,又抛不下。”

  “可能真是前些日子忙坏了,借着春节就好好玩了。等过了春节你再劝劝他,嗯?”

  千尘叹了口气,她觉得压力太大了。她母亲好强,面子思想又重。她能想象若是找了萧阳,母亲会有多么失望,母亲会在亲朋面前抬不起头来,会不好意思说她的千尘找了个什么样的男友。而萧阳,都告诉他父亲反感他打牌了,他就是做不到。

  一个春节,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家人团聚、情侣相依的亲热。千尘却感到孤单,对着笑声,她的心在陌生的彼岸。她像只落进蜘蛛网的蝶,无力地扇动翅膀,却摆脱不开蛛丝粘身的沉重。每走一户亲戚,又多一根缠绕的丝。她快要闷得喘不过气来。

  “小雨,我觉得累极了。两边为难,真是不想活了。”

  “说什么呢?别乱想,我初七回来后找你玩,咱们慢慢再聊。”

  B市到A市走高速公路需要三个半小时,火车四个半小时。尧雨打算初七上午走,初六晚上她接到了佟思成的电话,“我在B市,票买好了,我来接你。”

  尧雨愣了半天,重复着佟思成的话,“你在B市,你买好票来接我?”

  “嗯,明天上午十点,我在火车站等你。要是你想,晚上我带你放烟花去。”

  尧雨有点晕,他来了,就为来接她?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了一把,疼了一下,更多的是酸楚,酸得让她皱眉。

  大学四年,尧雨晕车,从来都是坐火车回家,车票都是佟思成给她买好,尧雨放假的时候佟思成总是陪着她回B市,又坐汽车回去。等到假期快结束,若是尧雨一个人走,佟思成又会坐大巴来B市,陪着她坐火车回学校。

  尧雨的大学四年,就从来没有自己买过一次火车票,没有一个人坐过长途车。

  可是,毕业后的两年,她不仅一个人坐过火车,而且不会晕车了。她可以自己坐大巴回来,坐大巴回去。尧雨想,她真的已经不是从前的尧雨了。

  “尧尧?”佟思成见尧雨半晌不吭声,有点着急。

  尧雨喉咙口哽着一个肿块,她有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一字一顿地对佟思成说:“再远的路我都可以一个人走了,我已经能够自己回去了。你知道吗?你知道成长、成熟的代价是什么吗?!”她吼完最后一句挂断了电话。

  尧雨的母亲端着果盘站在房间门口,听到尧雨挂了电话,放下水果盘就去哄她:“尧尧,咱不理那号人,嗯?”

  “妈!”尧雨号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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