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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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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下午下班时,雨已经完全消歇,虽然天还没有彻底放晴,一片一片被风拉扯得破散的云彩在夕照里辉映成一面面彩旗,早已掩饰不住初秋的清爽。安欣的心情也被感染得快意起来,她抓紧去接米粒儿,只和幼儿园的阿姨聊了几句闲话,回来时班车居然已经走了,这让她多少有些懊恼,虽然是因为自己迟到了,可她不能不怀疑司机的势利。 “明天提前把孩子接出来吧。” 她只能这样提醒自己,她是一个不喜欢斗气的女人,凡事愿意温和地解决,自己想办法解决。几年前高凡风流上一个女孩儿的时候,她都没有让硝烟蔓延,人不知鬼不觉地就把家丑平息了,为了一个没水准的班车司机,她能上火? 她是一个高傲又随和的女人,她的高傲并不是建立在对别人的轻蔑之上的,那只是由一种来自内心的洁身自爱的本能决定的。其实在具体的生活里,她总能不假思索地与人为善,有时候甚至善良得没立场,敌我不分,看谁受苦就可怜谁,光冲这一点,就和那些自以为是的高傲的臭屁鬼完全不同。 拉扯着孩子,倒了两班公交车,在住宅小区旁边的菜市场买了一小兜火柿子,上楼时忽然感觉有些累。其实高凡在家的时候,日子也是这样过,今天怎么就觉得没趣了呢? 安欣没有多想,进了屋赶紧忙着下厨房,米粒儿已经自己坐在电视机前,开始乖乖地看“天线宝宝”了。 新闻联播开始前,高凡打来电话,聊了半个多小时,有大半的时间是在和女儿说话。安欣在一旁陪着,一直微笑着,一边听着女儿那些天真的问题和无邪的笑声,一边不由得想象着那一边高凡的表情,她感到有些满足的幸福。家的感觉不过如此,还要怎样? 她自己并没有迫切地想和高凡说什么的欲望,自从把高凡从那次感情走私里解救出来,她发现他们之间已经很难再像先前那样无猜地交流了,她无法彻底地摆脱心理障碍,虽然她觉得自己并不再针尖对麦芒地记恨他。 事后,她发现她挽救的并不是爱情,而是一个家。爱已经遥远模糊,家却使她觉着踏实。现在的状况已经让她知足,她知道其他的家庭也不过如此。对家来说,亲情是比爱情更可靠的保障,作为武器,爱情具有毁灭的力量,而亲情却是创可贴或者云南白药。现在的爱情已经卑贱到可以讨价还价,并且使鬼秤缺斤短两,而亲情不能,亲情是生物学意义上的锁链,无法挣脱和回避。 安欣觉得自己掌握了幸福人生的钥匙了。这让她过得踏实。如果家门出了问题,她也不想请锁匠来,她觉得自己有能力修理那些让一般人急恼的小毛病。 琐碎、温馨,在平淡里成熟,这就是她对家的感觉。——在外面拥有一份普通而不繁重的工作(而且可以叫做体面的工作)、稳定且不拘谨的收入以及淡泊和气的人际关系,在家里能做个贤妻良母,陪着老公消磨岁月,看着女儿慢慢成长,这就是她对自己生活的描述。同时,妥善地维持好这一切,也是她的期待。 什么是幸福?按部就班就是幸福。生活像一筐熟透的柿子,是禁不起颠来倒去地折腾的。 几个小时后,女儿已经睡下,雨莫名其妙地又下了起来,把夜晚骚扰得像有许多小虫子在杂草里爬,郞郞??的。秋天是成熟的,怎也如此地善感? 安欣靠在床头看了会儿书,反而没了倦意。《廊桥遗梦》是部不错的床头读物,理查德与弗朗西斯卡的生活,一截干树杈似的枯燥残缺,安欣觉得很不好,好在这不是她和高凡的版本,高凡绝对不是那个毫无情趣的理查德,杜时明倒更像他,不过安欣从没对程天爱说过自己的联想,甚至,有时她自己会想:天爱是不是因为夫妻生活不遂心,才疯狂地去虚构生活呢?她不问她,是因为安欣自己对这种话题还有些保守,至少是不好意思当课题来做。现在,几乎所有的女性杂志都争先恐后地把性话题打在榜单上,识字的女人想不觉醒都难了,女人开始叫嚷着要高潮,有理想有追求的还呼唤有很多次,渴望峰峦叠嶂后浪推前浪的感觉,安欣看了这些只是笑,她觉得那些女人多少是在搞娱乐,就像男人也常幻想自己学会了降龙十八掌行走天下笑傲江湖一般,做做梦还是可以的,谁要当成了人生理想准是多少有病的主儿。她对自己的夫妻生活,没有刻意地打过分数,可她知道自己满意着,虽然没有文学家笔下忽悠的波澜壮阔,却也不是死水微澜,关键是:高凡不是木头,也不是街机游戏狂那样只图自己快活的单干户。安欣极少为了这方面的事有怨气儿,她是满足的,这就很好了。 所以她不相信当有一天罗伯特·金凯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会像弗朗西斯卡一样去释放自己,她从未觉察自己有这样的渴望。她倒是善意地替程天爱有着顾虑,并为了这种顾虑偷笑过几次。 不过现在,突然又为了这本书动了心思,还是因为她暗中开始有些想高凡了。身边少了一个人,孤单的感觉在雨夜里凉飕飕的。她希望这时能被高凡抱着,那样她会睡得踏实。肉体是那样一种诡异的东西,当它沉寂时,你甚至不再感觉它的存在,当它悄悄蠕动起来,又会使你的心不能控制地乱了,至少是不安了。安欣没有太多的躁动,她只是突然间有些失落,想要找什么来弥补一下,哪怕翻几页书,让自己困起来。并且,她没有直接意识到自己小小的空虚感是为什么而来的,她觉得应该是晚饭后喝了一杯速溶咖啡的缘故。 安欣把书放回床头柜,并不十分想睡,磨蹭了几秒钟,不知咋想的,竟鬼使神差地打开侧手的抽屉,从最下面抽出一个信封,把里面的信拉出来,慢慢摊平在膝上,像抚摩着一张婴儿的脸一样小心。 可能是稀落的雨声勾引了她的情愫。 那是夏天的来信,日期是八年前的。信的折痕处已经磨损,是被反复阅读的结果。毕业后,夏天的来信仅此一封。那天也正落着雨,只是不像现在这般绵密。不同的是,那天恰好是她的生日。 安欣没有去看那些字,她几乎可以背下来了,她只倾听着窗外的雨声——绵密得有些暧昧的雨声——心情散漫地想着往事。 往事就是往事,除此以外别无意义。 安欣就是经常这样对自己说的。 夏天的信很一般,但在八年前的那个雨日,对安欣的意义却不同。八年前,他似乎漫不经心地说:为了理想和激情将被荒废的缘故,我已从学校辞职,应聘到一家影视公司,搞编剧,希望这个选择是合适的。 最后,夏天问候安欣的生日。他居然知道她的生日,并且记得祝愿。她的心像被谁的手指轻轻按了一下,牵连得泪水也流下来,猝不及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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