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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生活中总是充满了戏剧——夏昕和金超在工作上逐渐变得默契起来。

  对于夏昕来说,默契起来的办法其实很简单:收缩了对中心问题的关注。就像杜一鸣被开除公职以后,收缩对社会政治问题的关注一样。他让自己认为:“东方文化出版中心的问题是吴运韬的问题,是金超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你的问题是把主管的部门搞好。”现在,他也开始关心经济利益问题了——部门的效益起来了,至少,你可以多拿一些奖金。

  对于自己姿态的巨大调整,夏昕对苏北解释是:“老苏,陈怡跟我说过一句话,意思是:单位不过是个拿工资的地方……我越想越觉得这话有道理……”

  苏北久久地看着夏昕,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都是现实主义者,如果什么都不能改变,陈怡继续选择不给自己增添烦恼的姿态,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他态度安详地出现在工作之中。

  现在,金超认为和他形成掣肘的,反倒是不做任何改变的苏北。

  金超无法忍受苏北眼睛之后那双眼睛的直视。

  这个已经没有什么公开的敌人的人在极为顺利的时候,考虑问题就趋向于简单,做了他不该做的事情:他首先削减了苏北分管的部门,把这些部门集中到陈怡、夏昕和他自己手里;他利用一切方式突显着夏昕和陈怡的作用,开职工大会的时候,他问夏昕还要说什么,问陈怡还要说什么,唯独不问苏北……

  陈怡对金超说:“你是主持工作的,你要把这个班子的人招呼好,事情要大家来做……”

  金超烦燥地打断陈怡:“我招呼得不好了吗?”

  “总之矛盾不要激化,金超,”陈怡动情地说,“激化了对谁都不好……”

  金超不认为激化了对谁都不好。

  吴运韬有一种强烈的意识,一个人不能离开他所在的环境做任何事情。他最终还是说服了从美术学院毕业的吴宁放弃了自己的专业,到某部机关做公务员去了。吴宁报到上班一个星期以后,回到家里和吴运韬说到在机关工作的感觉,吴运韬和他进行了一场认真的谈话。

  “现在,”吴运韬看着比自己高出半头的儿子,缓慢地说,“世界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我们这个社会基本的运行机制还没有改变过来,尤其是你现在要去的这种公有制单位。单位是你施展身手的舞台,你可以做非常精彩的演出,前提是必须有人真心帮助你,舞美、灯光、音响……等等,缺一不可。更重要的是导演,你要理解他的意图,创造性地体现他的意图,这样,你就会把握你所扮演的角色。我们常常说生活是一个舞台,其根本意义在于说明:有一些因素决定着你的演出会不会成功。我说的就是这样的因素。我是过来人,有些话我可以赤裸裸地说出来。你记住,在你的生活中,总会有人掌握着你的生杀大权,比如舞台剧中的导演。导演可以让你成为一个天才,也可以让你黯淡在泥土之中。你必需善于利用导演,尊重他,向他学习,掌握他所有的经验……这样,你就会成功。我跟你说,一个导演要是不想让谁成功,他是可以做到的。他可以做到。年轻人不知轻重,以为自己可以在没有任何约束的情况下做成功任何事情,这很幼稚,你知道吗?这很幼稚。什么叫聪明人?聪明人就是善于利用好的因素的人……”

  他说到了东方文化出版中心的金超,说到了师林平,说到了夏昕和苏北,也不无炫耀地说到了作为导演的他对这些人采取的不同的对待办法。

  “我觉得挺害怕的。”吴宁说。

  “这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把生活的这一面揭开给你看。”

  “所有掌握着权力的人都是这样看下面人的吗?”

  “所有人。你可能会说,只有在集权社会才是这种样子。不对。权力是什么?权力就是支配别人命运的力量。任何人都有可能获得这种力量:夫妻中的一方,一个老板,一个丐主,一个资本家,一个乡长,一个党支部书记……世界很大很复杂不是?但是简单说来实际上世界是由两种人组成的:有权力的人和没有权力的人;换句话说:有力量支配别人命运的人和被别人支配命运的人。当然,一个人往往会是双重的角色,他在支配这部分人命运的时候又在被另一部分人所支配,比如我……”

  他说到邱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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