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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流年:旧情“讨”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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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从桂姨“讨”到尤×× 1993年夏天,在南方某市的一间饭店里,住进了一对“母子”。他们便是桂姨与江龙利。此时,江龙利已经改姓为尤龙利了。 做好准备工作后,桂姨将电话打到了一个敏感部门。 接电话的是尤××的秘书。对方以秘书特有的热情而又小心的口吻答道:“尤××开会去了。请问,你找尤××有什么事情吗?我可以为你提供什么帮助吗?” 同样地,桂姨在电话里以热情而又小心、但能够使秘书听出某种不同寻常的语气说道:“拜托你转告尤××,我们母子二人从重庆远道而来。秘书同志,请你准备好笔和纸。你准备好了吗?”待对方回答说准备好后,桂姨说出了饭店的房间号,然后,以一副“内当家”的口吻热情地命令道:“秘书同志,请你重复一遍,检查一遍是否记错了?” 在领导人身边工作,即便算不上八面玲珑的秘书也会在桂姨的话中感悟到某种分量。对方按桂姨的命令重复了一遍后,立刻补上一句:“尤××真的在开会。这样吧,请你们不要外出,我立刻到饭店看望你们。” 没有多久,一辆小车停到饭店门口,一位戴眼镜的男青年走进饭店。他先找到总服务台,掏出一个什么证件在服务小姐面前晃了晃,要求查看一下住×号房间重庆方向来的“母子”二人的登记情况。那位负责登记的小姐查了一下,告诉他:“女的三十七岁,叫桂××;男的十八岁,叫尤龙利。” 男青年扶了一下眼镜,没有谁会注意到他的这个动作表明心中的某种猜测得到了证实。他一边转身向×号房间走去,一边自言自语道:“尤龙利?十八岁?他姓尤?……” 很快,他就出现在桂姨面前。 他就是尤××的秘书,姓杨。 杨秘书谦卑地握住桂姨的手,用同样卑谦的语气问候着。 桂姨把江龙利推到杨秘书面前,介绍道:“这是我儿子尤龙利。龙利,喊……”桂姨略一犹豫,说道,“喊哥哥。” 江龙利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哥哥。” 一瞬间,杨秘书瞠目结舌地有些失态。只有桂姨心里清楚杨秘书为什么失态:尤龙利长得太像尤××了。桂姨趁热打铁,说道:“这孩子命苦。”桂姨转过身,背对着杨秘书做了一个揩泪的动作,接着说道,“在我肚子里才三个多月,他爸爸就……唉,不说了。” 杨秘书的思绪飞快地旋转着,并立刻做出了决定:“桂阿姨,”他说,“这家饭店的条件不太好。我重新给你安排一个条件好的地方。”杨秘书心想,饭店里的客人们川流不息,万一被尤××的政敌发现了尤龙利这个私生子,不仅尤××的前程完了,就连他这位秘书也必将仕途阻滞。领导与秘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杨秘书是非常清楚宦海风浪中的游戏规则的。 小车载着他们迅速地驶往郊外,最后停到一片别墅群里的一幢别墅前。杨秘书将他们安顿好后,说道:“我赶回单位处理一些杂事,待会儿再来看你们。” 桂姨知道杨秘书是急如星火地给尤××汇报情况去了。望着小车消失在别墅外面阳光灿烂的尽头,她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然后,她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纸包里藏着一小团拳曲的黑毛。这团拳曲的黑毛应该是那位尤××在多年前情浓如火时剪下来留给桂姨做什么“想头”的。在桂姨的讨债计划里,尤××可以千般狡赖,百般否认,但是,男人身体上的某一个敏感部位的鬈毛为什么落到了一个女人手里?这,才是桂姨真正的撒手锏。 傍晚时分,杨秘书又到别墅来了。 杨秘书将桂姨和江龙利引到别墅大门前,站到台阶上。别墅前面,停着两辆小车,其中一辆小车里严严实实地拉上了窗帘。江龙利也许不知道,但桂姨清楚窗帘里肯定有一双眼睛在打量他们“母子”二人。一会儿,那辆车里传出轻轻的咳嗽声。杨秘书立刻行动起来:他先将桂姨领进那辆遮满窗帘的小车,接着将江龙利推进了另一辆小车。当小车离开别墅后,却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开去。杨秘书笑着说:“江兄弟,我陪你到游乐场玩一下。” 在游乐场里,在杨秘书的旁敲侧击下,江龙利“非常不情愿”地诉说了他“不幸”的童年。当然,这个“不幸”的童年故事是桂姨为他度身订做的:母亲在很年轻时,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尤姓男人,等他在母亲腹中三个多月时,那位尤姓男人因故抛弃了母亲;母亲秘密地生下了他后,寄养在四川合江一户江姓农民家中……这类故事很简单,但生活中这类故事又很多。与其说杨秘书相信了这个故事,不如说杨秘书更相信了尤××的“历史”,何况面前这位尤龙利长得又那么像尤××。 回到别墅时,天早已黑尽了。 桂姨比江龙利早一步回到别墅。她的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是由于喝了酒呢或是太激动。她一把搂住江龙利,兴奋地说:“我们下个星期就离开这儿,到××县去讨债。” 江龙利本来想问什么,却又忍住了。在他年轻的想象里,桂姨是个能干的女人,她的能干是那位乡村大嫂想都想不到的。直到这时,他才敢确信桂姨与尤××的故事是千真万确的,反过来,尤××也认同了他这位私生子。 那么,尤××为什么不与江龙利父子相认呢?就连简简单单的“见”一面都要躲到车子里呢? 这里面的奥妙,远远不是年轻的江龙利能够理解的了。 当天晚上,激动的桂姨将江龙利按入她如火如荼的胸怀里,在充分地品尝了老锅炖子鸭儿之后,她忽然间嘤嘤地哭泣起来,说:“他坐在我身边,只是问这问那,就连抚摸我一下都不愿意。哪像从前,一见到我,他周身的骨头都软了。”她拉亮床头灯,双手捧起塞到神女峰幽谷间的江龙利的脸,眼泪汪汪地问道,“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江龙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桂姨。他心里酸溜溜的,我好歹已经十八岁了,我好歹还在与你同心协力,你却在此时此刻为一个若干年前的情人不愿意重新“摸”你感到伤心。 桂姨千里迢迢赶到××市,策划这么一个“认亲”把戏的目的,在旁人看来非常简单:注册一家公司,一家合理合法的公司。早先,那位手握实权的尤××紧张万分,以为桂姨怀着什么“失去理智的疯狂”而来,后来,他在听了桂姨的要求后,禁不住长长地出了口气。注册一家公司这个要求,对位居高位的尤××来说,无非是给有关部门打一个电话就解决了的小事情。 一星期后,杨秘书将一系列合乎法律程序的××市商贸公司的营业执照、印章等交到桂姨手里。江龙利吃惊地看到营业执照上的法人代表竟然写着他尤龙利的姓名,注册资金五百万元。他目瞪口呆地望着杨秘书。杨秘书先是对着他讳莫如深地笑笑,接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两本存折,一本交到桂姨手里,一本放到江龙利手中,说道:“尤××说,这些年,愧对你们母子二人。你们到××县去做生意,如果遇到什么麻烦,请你们直接打电话跟我联系。至于尤××那里嘛……” ××县行政上隶属××市管辖,也就是说,桂姨要在尤××的势力范围内做生意了。 “一般情况下,”桂姨说,“我们不打扰他了。我知道他现在身份很特殊。” 杨秘书似乎放下心来,“桂阿姨真是识大体的人。” 江龙利手里的存折上,是尤××付给他这位私生子十八年以来“无父”在身边照看的十八万元“孤儿费”。 杨秘书前脚刚走,桂姨便将存折从江龙利手中一把夺了过去,说道:“暂时放在我这儿,统一保管。” 第二天下午,桂姨便带着年仅十八岁、却已经“成功”为××市商贸公司总经理的江龙利,乘车前往××县开展她策划中的讨债业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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