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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这颗掌上明珠给这三个家庭两代六位老人的脸上着实添了不少的光彩,从小学开始就一张又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往家里拿,上中学后十六岁的花季少女一两年就猛一蹿,女大十八变,出落得像一枝月季花般亭亭玉立而又色泽鲜艳。这就让左邻右舍新老街坊提起来都赞不绝口,甚至有了一句民谚口碑一样的歇后语叫作:“老肖家的姑娘——长眼。”

  其实真正长眼的事还在后边。后来肖英慧考上了北宁大学这所中国北方的名城学府,又进而成了经济硕士研究生,还不断地在《九州日报》上发表整版整版的大块文章。毕业后又赶上市里招考公务员,在三万名学子的激烈竞争中鱼跃龙门。而后没有几年又在市府的机要部门荣升科长副处长。

  虽然这都是外在的光环和社会荣誉,对于肖家内在的实惠也不可小视,肖英慧父母虽然都是劳模,但是四方岭煤矿已经下马多年,棉纺厂早已破产,他们的退休待遇都是从劳动保险那里每月领几百块钱的水平。而肖英慧随着职务的不断提升,各种福利和津贴加起每月能拿到三千元左右,已经是家庭经济的顶梁柱了。

  父母虽说都还有些劳模的保留津贴,但也都留下了职业病和后遗症。父亲是三期尘肺癌又加上脑瘫后遗症,当年十里煤海的夺煤英雄,现在只能是一只手扶墙走路,另一只手和脚一边舞之蹈之才能勉强维持身体的平衡状态。母亲是多年挡车工留下神经性耳聋的后遗症,跟她说话还须加手势的比画模仿才能完全明白。四十多岁开始灰白的头发,现在已开始变成了纯白。

  岁月的自然消磨和病态的耗损让父母日增暮气,是光鲜靓丽的女儿这杆彩旗支撑着这个家庭的未来,辉映着迷人的光环。

  但是突然之间,在这一瞬间的风暴中,这杆彩旗就被吹倒了。

  当市政府秘书带专车来接肖母到精神病院看顾女儿的时候,连说带比画了半天她才明白过来,又绝对不敢和老头子说破此事,只能是托邻居帮着关照一下扶墙走路的肖晚丁,就急急忙忙地赶到精神病院来了。

  看着女儿呼天抢地抓脸撕胸自虐过后的憔悴面容,虽然在镇静剂的药物作用下暂时归于平静,这位在纺纱机组嘈杂轰鸣的咣当声中奋斗过来的女劳模心疼欲裂:“老天爷呀!这不是要我们一家人的命吗?”

  是呀,女儿岂止是命根子,还是台柱子,眼珠子,指望全家过好日子的福门子呢!

  这可怎么办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家里守着一个脑瘫后遗症的丈夫,医院里又躺着一个精神分裂症的女儿。单位里当然是应该来一个人来帮助看护的。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肖英慧虽然还没有被免去副处长,石榴裙周围的逢迎追捧者已作鸟兽散了。没人愿意自告奋勇来帮着看护肖副处长这个大花瓶了。

  这个功利世界的男人们就是这样现实:都有爱美之心,也都有人欲的需求,但是又都怕沾带腥的名分,也都怕替人背黑锅。何况又是一个负案在逃大贪官市长的黑锅呢!

  但是大千世界,也偶有例外,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终于还是有一个英俊潇洒的白马王子闻讯后自动前来帮着肖母看护肖英慧来了。

  他叫丁世杰,是肖英慧大学里同系高一届的校友,也就是过去的男朋友。小伙子一表人才,谈吐不凡,比肖英慧还要高出小半头。小伙子也是研究生和经济学硕士的学历,现在一家民营企业任企划部主任。如果不要暴露身份和官衔,让丁世杰与秦天贵站在一起来做个比较,真是黑白分明,反差天成,丁世杰像一棵挺拔的白杨树,而秦天贵货真价实地就是一个粗大结实的树疙瘩。但是决不能亮市长的名片,权力的魔方是会让一切都要变形的。

  当然也包括至高无上的爱,因为爱美爱漂亮爱高尚是爱,爱权柄也是爱呀!都是人之大欲存焉!岂有他哉!

  丁世杰和肖英慧在大学的校园里有过几年卿卿我我耳鬓厮磨的校友恋,也曾有过见缝插针的肌肤之亲。之所以没有能修成正果,始于一场两个人关于官场的激烈争论。那是在肖英慧从三万名学子中竞争三十个公务员位置的赛场上脱颖而出,即将进入市政府就业的时候。

  那是一个火热的盛夏之夜,肖英慧约丁世杰出来一块吃过夜餐后,一边沿着穿城而过的夏河沿散步,一边告诉他自己参加面试的结果,说评委们给她打的印象分都很高,进市政府办公厅的事已经可以说是基本搞定了。沉思良久的丁世杰以其男朋友的身份忠告肖英慧说:“就在民营企业我帮你找个白领的工作干不是很好吗,以你的学历、能力和智商,肯定不会比进官场差的。”

  “你是指哪些方面呢?”肖英慧挑着眼帘反问丁世杰。

  “当然是指收入、薪水和承担家庭责任的经济能力。”

  “其它方面呢?比方说运作事情的办事能量、公信度,在中国现在能有比政府部门公信度还高的民营企业吗?除非是比尔?盖茨那样的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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