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18号(74)_右耳

七十四

　　这是在试探了。程岚不动声色地笑道："怎么说呢……三年的时间，在圈子里无论如何也谈不上资深，但经验总还是积累了一些的，当然，还有人脉……"

　　"对，公共关系，关系就是一切嘛！"马斯连连点头，轻拍着沙发扶手笑道，"我们做猎头的，从来不帮那些找不到工作的人找工作，而是帮那些从来不愁找工作的人找工作。程小姐的能力是毫无疑问的，而三年到五年正是职业生涯中的一个小小的转折期，如果程小姐也有动一动的意向的话，那我们就是一拍即合了。"

　　跟这种专业猎头打交道是要斗智斗勇的，程岚侧首想了一想才道："可不可以先告诉我……是哪家公司的offer？"

　　马斯抿了一口普洱，道："说实话，这件事其实跟我们平时的操作程序不太相符，你知道……在透露客户信息之前，总还是得对候选人有一番考察的，这也是出于对双方保护的原则……不过呢，这次的情形有点儿不同。"

　　程岚皱眉，这个马斯神神道道的，说了半天等于啥也没说。她突然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听说曾经有公司派人假扮猎头去试探员工忠诚度的事情。程岚有点儿心惊，但转念一想那样的事多半是针对公司高层，自己不过是一颗small potato而已，公司犯不着跟她绕那么大的圈子。

　　马斯见程岚一声不吭，还在心中暗赞这女孩颇有城府，于是笑道："程小姐，如果我们假设，有一家很有实力与名望的公司，以非常优厚的条件请你去担任业务上的中层管理，你愿不愿意？"

　　程岚笑了，"那我想先了解一下，这家公司的实力是怎样？名望有多高？条件又怎么个优厚法……而且，我还想知道，这家公司又因为什么看中我了呢？他们是通过什么认为我能够胜任那个中层管理的职位呢？"

　　一连五个上扬声调，马斯额头见汗，都怪自己不好，说出来的话既不专业又没水准，果然被人家鄙视了。

　　"咳……我干脆跟你说了吧……"反正这事儿也不怕让程岚知道，传出去的话只会对她自己不利，"我的客户想请你去担任高级客户经理，具体福利待遇需要和你面谈，但绝对不会比同类公司的待遇低。我知道程小姐现在在博纳的title是公关专员，那么这家公司开出的条件真的是很优厚了，你考虑一下……"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是服务生来送餐点了。蓝山咖啡芳香扑鼻，程岚的脑子像装了马达一样迅速运转起来。

　　每家公关公司的内部职位结构都不太一样，博纳采用的是比较传统的构成方式，有业务部和企划部之分。而不少公司却是统一起来称为客户部，客户助理、客户主任、高级客户主任、客户经理、高级客户经理、客户总监一层一层划分得很细，纵向的职业阶梯非常清晰，而每个员工都会负责从媒体到客户到活动的所有流程，当中减少了业务与企划之间无谓的内部磨合。好处是责权分明，有点儿承包责任制的意思，论功行赏，能充分调动员工的积极性，也不会造成在处理项目时公婆太多的尴尬。坏处是员工因为事无巨细都得一个人或者一个小组负责，往往被累得半死，要是付出与报酬不成比例的话，那么人员流动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过这种职业结构却是我喜欢的。程岚心想，她在博纳其实就等于是单兵作战，常常拿着一份工资却把业务部和企划部的活儿全干了，纵向职业阶梯构成过于简单，虽说只要能上一级就是一个质的飞跃，但因为领导职位少，要等到一个空缺只怕是已经地老天荒了。

　　跟博纳的实力声望不相上下的、公司级别构成里有"高级客户经理"这个职位的……程岚在脑子里把几家知名外资公关公司的情况都过了一遍，猛地想到一个可能性，却立刻又被吓了一跳，不会吧？

　　就听马斯再接再厉地道："据我所知，PR这一行里的高级客户经理，业内平均年薪是在十五万元左右，而这一家公司还能提供更好的福利与海外工作机会。"

　　"为什么看中我呢？"虽说这一行人员流动率高居不下，但成熟的大公司一般都喜欢从内部培养中层领导，这样在忠诚度和与各部门配合沟通上都会熟悉容易得多。像这样到外面招一名高级经理--俗称"空降兵"--除非是人员储备出了问题，否则不到万不得已或是有巨大的利益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程小姐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客户请我来与你联络也绝不是无的放矢。"马斯微微一笑，"事实上，我的客户对程小姐的了解和关注完全不在博纳之下。"

　　"哦？"程岚好奇地挑起眉毛，"到底是哪一家呢？"

　　"起亚公关。"

　　第四十二章对手的真正动机

　　"再见！"

　　程岚像所有训练有素的PR那样与马斯握手道别，从谈吐到动作都完美得让人无可挑剔。可实际上，这会儿她整个人都是被某种潜意识所控制的，绝大部分的脑神经依旧沉浸在难以名状的震惊中。

　　"蓝岛酒吧……"程岚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个毫无特色的招牌，这个地方果然很魔幻，起亚公关请了猎头来挖她。这事儿跟酱鸭脖子搭配蓝山咖啡一样充满喜剧感，黑色幽默啊！

　　程岚开始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思维已经混乱到她无法掌控的地步了。

　　起亚一直是博纳最有力的对手，两家公司在对客户的争夺上几乎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以至于程岚自己想到起亚时都带了一股莫名的敌视情绪。之前从起亚手里生生地拦截下一个展腾的半年约，那感觉就像从敌人身上咬下一块肉那么高兴。可现在敌人拿出个红包来引诱她投诚，她还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其实如果换成任何一家别的公司来找，程岚一定会很高兴的，无论如何这也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不管最后是否跳槽也都足够让她扬眉吐气了。

　　但现在却是起亚！

　　"……事实上，我的客户对程小姐的了解和关注完全不在博纳之下……"马斯的这句话似乎带有暗示。如果起亚一直在关注她，那么选择今天请猎头与她接触也未免太巧了！她也不会天真到以为这真的只是个巧合！

　　难道公司里有人在通风报信？

　　无间道啊！程岚毛骨悚然，正巧一阵寒风刮过，几片枯黄的梧桐叶子擦着她的脖子飞过，把程岚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手机发出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震动声，是唐硕。程岚手忙脚乱地摁下按键，"喂……咳咳……"她刚才想得太入神，咽了不少风，喉咙都有点儿哑了。

　　"你在哪里？我来接你吧。"唐硕似乎很严肃，"是不是又着凉了？"

　　"不是，嗓子有点儿干，嗯……我在中山公园……"程岚朝四下里望望，"呃，好像不是中山公园了。"她刚才稀里糊涂地走出好远，这会儿乍一看都分不出东南西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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