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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三十三,壮飞人世间(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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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嗣同见他仍未下定决心,便用言语激他:“荣禄有曹操和王莽的才干,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你恐怕难以对付他吧?” 袁世凯暗想:跟我玩激将法,简直小儿科。袁某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早就不吃这一套了!但他做出来的却是另一副样子,怒目圆睁,瞪着谭嗣同说:“只要皇上来到我的军营,我杀荣禄如同杀一只狗!” 谭嗣同听了,稍稍放心,便叮嘱道:“只要你报答圣恩,建下奇功,皇上自会让你主掌兵权;若你胆小怕事,投靠诸侯,就会害了皇上。你要是害怕荣禄,不如趁早把我绑去向他请赏!” 袁世凯为了稳住谭嗣同,把胸脯拍得铿锵作响,信誓旦旦地说:“你太小看袁某了!袁某三世深受圣恩,何至于贪生怕死,临阵退缩。只要能保得皇上平安,袁某把生死置之度外。” 谭嗣同见袁世凯豪情勃发,以为他和湖南人一样有血性,连连称赞他是奇男子,激动不已地告辞而去。谭嗣同刚刚出门,袁世凯就吩咐随从:“备轿,往荣大人府上!”他一刻也不愿等待,急忙告密去了。 荣禄接到袁世凯的密报,连夜奏请慈禧捉拿乱党。三千清兵关闭京师右城门,停开京津铁路的列车,发动戊戌政变。 谭嗣同被出卖了。这个如此诚实可爱的湖南人遭到背弃和暗算,是中国的一出大悲剧。他为了挽救败局,把性命和他为之奋斗的事业,押在一个被封建官僚习气浸得发臭的实力派人物身上,做孤注一掷的赌博。他不是不知道有可能被对方出卖,但他指望激将法或许能够打动对方,为一个只有百分之一可能实现的指望,去做百分之百的努力。如果努力失败了,他就坦然地付出自己的脑袋。 第二天黎明,光绪照常去颐和园给慈禧请安,从此被囚禁瀛台,慈禧又公开玩起了“垂帘听政”的老把戏。清军开始大规模地通缉捕杀维新人士。 谭嗣同却不逃命。他在住处收拾东西,将多年撰写的诗文稿件和来往书信,装了满满一箱子,提着箱子来到日本使馆,对梁启超说:“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他决定将自己的死当作对国人心灵的呐喊,以期唤醒沉睡的国人。他愿意死,却义薄云天,懂得珍惜别人的生命,敦促梁启超赶紧逃生。他说:“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召后起。”他认为中国需要有志士生存,也要有志士牺牲。他把生的希望让给梁启超,而把死亡留给了自己。 9月24日,谭嗣同在“莽苍苍斋”被捕。 谭嗣同被捕入狱后,大刀王五贿赂狱中官吏,使他免受许多皮肉之苦。王五曾邀约天下义士,准备劫狱。他们趁送饭之机,告诉谭嗣同:大家将采取行动。谭嗣同摇头拒绝,在狱中一边唱歌,一边吟诗,咬破指头用鲜血在狱墙上写道: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9月28日,古老的北京城,笼罩在阴沉昏暗的风沙里。在宣武门外菜市口刑场上,竖立着六根木柱,木柱上绑着六位爱国志士,维新变法的闯将,他们是谭嗣同、刘光第、杨锐、林旭、康广仁、杨深秀。慈禧的后党担心夜长梦多,顾忌外国干涉,更害怕民众起而抗议,决定尽快处决这些人,以绝后继。行刑时间定在下午4点钟。 行刑前,“六君子”面不改色,横眉冷对。谭嗣同对围观的民众大呼:“为了救国,我愿洒下我的血,但是今天每一个人的牺牲,将有千百人站起来,继续进行维新,尽其忠诚去反抗篡权。”百姓们麻木地看着他。当刽子手举起屠刀时,谭嗣同仍然从容自吟:“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谭嗣同和与他同时就义的五位志士一起,被人们称为“戊戌六君子”。 谭嗣同死后,大刀王五为他收尸。第二年,人们将他的骨骸运回原籍,葬于浏阳城外的石山下。后人在他墓前的华表上刻了一副对联: 亘古不磨,片石苍茫立天地; 一峦挺秀,群山奔趋若波涛。 谭嗣同告别黑暗统治下的中国,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他认为自己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这就是湖南人的血性。他不逃生的理由很简单:他要开中国变法的风气之先,他要树立一种前无古人的英雄风范。 谭嗣同活着就不是为了功名富贵,只是为了履行社会责任,他的死也就与他的生无异。献身是他发挥才干的一种方式。一个人不愿退缩到自我狭小的圈子,这是湖南人精神的典型。当他觉得没有更好的武器为社会奋斗时,他选择了最有用的利器:自己的死亡。 谭嗣同的死亡不是消亡,不是沉寂,而是一声嘹亮的号角,一声振聋发聩的震吼。他的死亡获得了生命的最高意义。他血性的形象,穿越百年沧桑,让湖南人的精神绽放出最绚丽的光彩。 谭嗣同在特殊的历史环境中,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演绎了湖南人的勇猛和血性。他的行为说明了一个道理:如果死亡吓不倒湖南人,那么湖南人就不会害怕前进道路上的任何障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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