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也回不去了(3)_上官意慧

三

　　然而米振晶的举动也同时让他明白了这样的事实：他李建设猥亵病人挨病人家属打的丑闻，已经在全院上下沸沸扬扬，无人不晓了。两分钟前他曾试图说服自己，接受凌霄说的"忍了算了"，让事情悄悄过去，免得"越描越黑"。但在人尽皆知的情况下，描不描都已经漆黑一团了，倒不如鱼死网破、据理力争哩。

　　不过李建设正是那种"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虽然明白行动的必要却找不到行动的方向。他把双手深深地插到头发里，死死地揪住往上提，似乎这样就可以把好主意从脑子里生生给拉出来似的。

　　米振晶看到他这么痛苦的样子，又想起刚才同事们在一起嘁嘁嚓嚓地议论什么"人不可貌相"，心里就非常气愤，尽管她跟李建设接触不多，但仅凭他触诊时要请护士"督察"这一条，就说明人家已经十分注意避免误会了，怎么还会故意在自己病人身上犯这种低级错误呢？那些与他共事多年的人也太不厚道了！

　　想到这儿她拿定了主意，柔声安慰道："你别难过了，事情总会弄清楚的。"

　　李建设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认为这只是句泛泛的安慰人的话，却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真的会付诸行动。

　　下午三点半，也就是38床赵小霞昨天被"猥亵"的同一个时间，米振晶轻轻地推开了病房的门。这是一间三人病房，跟昨天一样，靠窗的36床去理疗室了，37床午睡起来去楼下花园晒太阳了，只有靠门最近的赵小霞还在睡觉。她爸爸赵栓根照例去门房看人下棋，并没有因为昨天的变故而陪在女儿身边。

　　床上的赵小霞没有睡着，所以听见有人进来就欠起身子看，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目光一碰，就都明白对方不是善茬儿。

　　赵小霞一骨碌坐起来，"你不是这儿的护士，你来干啥？"

　　"我是来慰问受害者的。昨天被猥亵的是你吧？"

　　"啥？啥猥--亵？"

　　"就是你被人吃豆腐了，被人摸了对吧？"米振晶暗自好笑，她连猥亵都听不懂。

　　赵小霞看懂了米振晶眼睛里的嘲讽，骨子里的野性一下子爆发出来："是的，摸了。怎么，你也想被人摸？想问问我的感觉是不？"

　　"真是不要脸！既然感觉这么好，当时为什么不大声嚷嚷出来大家分享？事后哼哼唧唧地告黑状，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做的局，想讹钱呢吧？"

　　"你！你！"赵小霞脸涨得通红，她那十里八乡有名的伶牙俐齿，此刻也失去了功效，急得掀开被子准备冲过来，要掐米振晶……

　　可这时病房里已经涌进了四五个护士，她们是听到争吵声跑过来的，赵小霞可不傻，知道这个时候动手自己铁定吃亏，于是又坐回被子里，努力定了定神，挑起眉毛斜睨米振晶，"有没有这回事天知地知我知他知，再说还有医院领导和公安局呢，你算是哪根葱啊？轮得到你出来说话？是不是跟那医生有什么关系啊？"

　　这回轮到米振晶气结。她在来这儿之前做了点功课，知道赵小霞是为了什么住的院，也正是因为了解了这些，她才更加坚定了赵小霞是做局骗钱的想法。可要是赵小霞不这么出口伤人，她还是心存同情不准备提的，现在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顾不得许多，脱口而出："拜托你省省好不好，自己在外面乱七八糟搞得把子宫都切掉了，还在这里假装什么清纯，哪个拎不清的医生会愿意猥亵你这种烂货啊！"

　　米振晶的话如霹雳般将赵小霞打愣在那里，她空张着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渐渐地，脸色变成垂死的灰暗，一股凛冽的疼痛从灵魂深处撕扯着喷涌出来，直戳她的每一根神经末梢……嗷的一声，赵小霞疯了一样跳下病床，她忘了这是在哪里，忘了自己是谁，只知道必须赶快逃离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逃离这些正在切割自己的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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