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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五十一)

  《圣经》上说,上帝造人时,就在人的心上留下了一个洞。

  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心上有个洞,还是生病的缘故,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老感觉空落落的。

  袁晓菲下班后会来送饭给我,她若工作较晚就让成磊开车来。

  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躺着,一个人面对护士冰冷的面孔,一个人上厕所……

  在医院,上厕所是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在输液的时候。

  正输着液,很想上厕所,忍又忍不住,自己又不方便拿着输液瓶跑来跑去,那滋味……

  幸好和我同一病房的有位中年大姐,她是来陪护老人的,每次都是她热心地帮我。

  只是,偶尔她不在的时候,比如现在这个上午,她还没有来,病房里其他人的家属也都没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盯着床头输液管里一滴一滴落下的液体,忽然感觉很凄凉。

  我闭上眼睛,遮掩住眼里涌起的泪花,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希望快点有人进来,不管是谁,我都很感激。

  可愈是焦急,时间仿佛过得愈慢,分分秒秒都是煎熬,我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

  "宁宁?"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蓦地在我耳边响起。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午夜梦回里时时扰我清梦的面孔--唐易。

  (五十二)

  倘若我们和一个人太近地一起生活,那么,结果就会像我们老是用裸手去触摸一张精致的铜版画一样:总有一天,我们手中除了一张糟糕的脏纸,不再剩下什么了。一个人的灵魂也会因为不断地触摸被磨损的,至少在我们眼中它会终于显得如此--我们不再看到他的原初的图画和美丽了--人们始终因为与女人以及朋友的太密切的交往而有所失;有时候,人们还因此失去了他们生命的珍宝。

  --尼采

  我不知道一对要离婚的夫妻再见面该是什么表情,我只知道,当时我很激动。

  我顾不得多想或是扭捏,只是眼光灼灼地看着唐易:"我想上厕所。

  唐易大概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见面后,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他明显地愣在那里。

  我急急地坐起身,用手指了指输液瓶,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唐易看着我有些扭曲的面孔,似乎终于明白了我的处境。

  他立刻蹲下身帮我套上拖鞋,摘下输液瓶,一手高举着瓶子,一手搀着我。

  好不容易到了厕所,还有很多人在排队,我手捂着肚子,眼泪终于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唐易一下慌了,一边急切地用手为我拭泪,一边迭声地问,"怎么了?难受吗?还是忍不住了?"

  我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

  前面排队的女人有很多好奇地回头看我,唐易忽然弯下腰对她们鞠了一躬:"前面的姐妹们,麻烦你们了,我老婆她实在忍不住了,请你们能让她先上,谢谢了。"

  或许是唐易的真诚打动了她们,排队的人们自动让出了一条道,我在大家的注目礼中尴尬地走进了厕所。

  因为唐易是男的,不能进来,他拜托站在最前面的女孩帮我举着输液瓶。

  女孩站在厕所门外,笑嘻嘻地道:"你老公对你可真好。"

  我的尴尬更添几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嗫嚅着哦哦地应着。

  女孩继续道:"我结婚后我老公要也能对我这么好,我就满足了。"

  我只好说:"今天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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