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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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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善的不高兴是有充分理由的。他俩同班,只不过周瓒住校,祁善外宿。他们所在的那所高中鼓励住校,祁善是因为家里觉得学校食宿条件有限,心疼女儿,而她学习主动性强,家里距离学校也不远,所以给她递交了外宿生申请,学校也批准了。周瓒却恨不得天天住在学校以摆脱父母的管制。因为两家住得近,平时周瓒父母有什么需要捎带给儿子的,少不得让祁善代劳。 今天是周六,下午补了课就可以回家,晚上没有自习。冯嘉楠下班后顺道开车过来接两个孩子回家。周瓒说自己放学后要跟同学踢球,早就和祁善说好,让她把自己这一周换下来的脏衣服先带回去。 祁善和周瓒自小形影不离,从幼儿园起一直同校。以前他们还小,在一块习惯了,同进同出从未觉得不妥。可自从上初二以后,进入了青春期,同学中一度有过关于他们的传言,不明内情的人笑话他们是“小两口”。祁善并不觉得有什么,周瓒听了却很不高兴,为此没少找嚼舌根的人麻烦,但仍难堵悠悠众口。 自从他们升上高中,换了新的环境,周瓒便有意在学校和祁善保持距离,以防有人多嘴。高一时还好,他们不同班,偶尔学校里碰到也尽可能地减少交流,知道他们关系的人不多。无奈高二文理分科,他们又同时被分在了理(三)班——周瓒很怀疑这是他妈妈冯嘉楠的杰作,目的是让祁善这个眼线更好地监视他在校的一举一动。 两人日日坐在同一个教室里,周瓒几乎不会和祁善说话。他们一个座位在前列,一个在最后,就和最平常的男女同学没有分别,只有少数关系较好的同学知道他们两家是邻居,父母也彼此认识,仅此而已。 祁善是听从周瓒心意的,她很少拗着他。既然他介意,她便配合。当然学校之外的生活一切照旧。每个周末周瓒如果不约同学出去玩,基本上都耗在她家,就连阿秀叔叔从日本给他带回来的新游戏机,为防嘉楠阿姨限制他玩耍的时间,他也装在祁善家阁楼。假期里两家共同出游、相约一道外出用餐更不在话下。 下午的事也因周瓒的偷懒而起。他不想坐他妈妈的车回去,但也不愿意背着一大包脏衣服去搭公交车。于是悄悄和祁善约定,放学后让她在教工宿舍旁的人工湖边等。 祁善老实,一放学就候在小湖边。十几分钟后,周瓒也如约拿着脏衣服出现。 因为周瓒多次未交作业被老孙骂的事,祁善警告说,小心被他妈妈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周瓒满不在乎,交代祁善早点把作业写好,他晚上吃了饭过去抄。说完他又取笑她新配的眼镜样子怪怪的。两人正说着话,偏遇上了班里的同学。 张航是教职工子弟,放学后正和两个同伴往回家的方向走,忽然眼尖地瞧见了湖边小树下的祁善和周瓒。因为没防备着有外人在场,他俩站得很近,周瓒的一只手还扶在祁善的镜框上。 都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周围有同学背着人谈恋爱也不稀奇。只不过周瓒和祁善两人风格相去甚远,即使是同班同学也很难将他俩想到一块。张航和周瓒关系不错,都是班上出风头的调皮学生,见状夸张地怪叫一声。 “你们偷偷摸摸地在这里干什么?老实交代!”张航走近,贼笑着问。 周瓒一发现张航便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见他表情暧昧,又问得直接,不以为然地说:“我让她帮忙带点东西回家,我们是邻居。你有必要笑得那么淫荡吗?” “NO!NO!NO!到底是谁淫荡?”张航也不傻,周瓒说完话看似不经意地挪开一步也被他看在眼里。他有心捉弄,模仿周瓒的姿势将手搭在同伴的脸上,被人嫌弃地躲开。 “你要肉麻死我!”他身边的男孩笑道。 “都是邻居,差别也太大了。”张航做了个鬼脸,引来同伴心照不宣地笑。 与张航同行的两个男孩子也都住在教职工宿舍,其中一个住在张航楼下,和他们同级不同班,平日里常在一块踢球跑步,周瓒也是认识的。一下子多了三双眼睛用捉奸似的神情打量着他和祁善,他脸上有点抹不开,嗤笑道:“你们想象力太丰富了,再说一遍,她替我把脏衣服拿回家而已!” “我想起来了,以前我们班有人提过,你们初中时就很好。我们还觉得不可能来着,原来是……嘿嘿!”另一个男孩子也加入到打趣的行列。 “别说初中,我和她幼儿园的时候就是邻居。怎么了,你有意见?”周瓒扬起了下巴。 一直待在旁边扮隐形人的祁善一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他已经暗暗恼了,怕他与同学起冲突,硬着头皮帮腔,“我们真的是邻居。他妈妈让我来拿脏衣服的。你们不要乱说。” 殊不知祁善平时在同学眼里就是无可指摘的学习委员形象,每天一板一眼地替老师收家庭作业,从不出一点差错。此时她红着脸慌张解释的样子更激起了男孩子们捉弄的欲望。 张航笑着说:“你帮他说话,替他干活,还听他妈妈的话,难道你是他家里的‘童养媳’?” 这句玩笑话莫名地触到了周瓒的底线。 “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他上前一步,身边的祁善顾不上和他保持身体距离,慌不迭拽住了他的胳膊。 “到底‘是’还是‘不是’?你倒是说出来呀!”也不知怎么了,素日嘻嘻哈哈的张航今天偏偏死揪住这件事不放。 幸而张航身旁的同伴不想把事情闹大,提醒道:“走吧,你爸快下班了。” 张航的父亲是他们班的物理老师兼高三教师组长,为人严厉,在他眼皮底下惹是生非,谁都没好果子吃。张航反应过来,讪笑道:“不说算了,开个玩笑而已。邻居就邻居,我还能拿你们怎么样?” “是啊,何必这么认真。”隔壁班的男孩也附和道。 周瓒低头看了一眼仍可怜兮兮地拽着他胳膊的祁善,暗暗气恼,也不知道是因她,还是因自己而起。他抬手摆脱她的牵制,皮笑肉不笑地说:“当然是开玩笑,我眼光能有那么差?” 这是下午才发生的事,他说话时冷淡的眼神仿佛还在眼前。祁善捡起掉在脚边的废纸团,闷闷地扔进垃圾桶。说她一点都不生周瓒的气是骗人的。周瓒不喜欢别人把他和祁善凑对,可那也不能拿她撒气,让她难堪啊。他脸皮真厚,白天刚在同学面前撇得一干二净,好像她是危险病毒,天刚黑又来爬她家的窗户。 “你眼光那么好,用得着抄我的作业?”祁善赌气道。 “什么‘眼光’……哦!”周瓒装糊涂,拖着椅子靠近她一些,谄媚道,“正因为我眼光好,才非你的作业不抄。我干吗要告诉他们?” “那你也不用说什么……” 女孩子面皮薄,她不想重复他带着轻视的话语。周瓒做了个恍然的表情,笑着说:“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轮到你把我贬得一无是处总行了吧。” 他把抄好了作业的本子在她面前晃了晃,说:“快来帮我写名字。” 若有欣赏周瓒皮相的女孩子见识过他的字后,想必会有几分失望。用祁善的话说,她即使用脚蘸了墨水印在纸上也比他写出来的字顺眼。要不是两人字迹悬殊太大,没准连抄作业这样的事周瓒都会让祁善代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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