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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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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了好几种回复的方式,打字又删除,折腾得手机还剩20%不到的电量,最后只简单对他回了句:“我爸妈要来接站,回去再给你电话。” 剩下的一个多小时忽然变得飞快。窗外的景致里有了越来越多的屋舍和广告牌,终点站就要到了。出站时,展菲又问了一遍:“祁善姐,你怎么回去,要不要一起打车?” 她们图书馆安排了大巴车来接站,不过车子是直接开回学校的,而祁善和展菲都住在校外。 提起回家的事,祁善又有些懊恼。昨晚她和家人通电话,爸妈非说要来车站接她,是故她刚才便没让子歉过来,免得关系尚未完全确定就得在长辈面前费心解释。哪知到站前十分钟,妈妈又来电话说单位临时要加班,而祁善的爸爸不会开车,这就意味着他们都来不了,早知道……祁善正待说话,兜里的手机又响了,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心里暗道:“果然!” 展菲替祁善扶着行李箱,听她有些无奈地对着电话说:“我就知道他们会抓你来当差。不用了,我自己叫车回家……你今天很闲吗……呃,那好吧!” “小娇?”展菲似乎也猜到了是谁打来的电话,见祁善点头,便笑着问,“她来接你,能不能让我蹭蹭顺风车?” 火车站附近正在进行市政施工,打车不易。祁善短暂地犹豫,仍是应了声:“好。” 来接她的车还在途中,她们尚须等待。祁善和展菲挥别了单位同事,轮流去了一趟洗手间。祁善在洗手池前逗留了一会儿,怔怔地想,回家后给子歉打电话该说什么呢?今天是周末,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若她刚回来,晚上就急着见面,会不会显得太过心急?她用打湿了水的手一下一下地顺着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觉有些陌生。 当祁善低头擦拭着手上的水痕,慢腾腾地走出洗手间,只见到她和展菲的行李箱孤零零地留在原处,而本应在照看行李的展菲却并不在旁边。展菲这小姑娘心也太大了,难道不知火车站出口处人来人往,最易丢失物件?该不会在她离开的片刻出了什么紧要的事吧?想到这里,祁善有些担心,赶紧环顾四周,直到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才松了口气。 其实展菲就在几步开外,因她背对祁善,身旁又有根柱子,是故祁善乍一眼并未瞧见。她正与某人聊得兴起,祁善拖着两个行李箱走过去时,他们正拿着手机互留联系方式。 发觉祁善走近,展菲兴高采烈地朝她招手示意。 “我新认识了一个朋友。”祁善一站定,展菲便笑嘻嘻地向她介绍新友人,说完又继续往手机里输入新的联系人姓名,嘴里念叨着,“大周朝的‘周’,赞美的‘赞’对吧?” “姓没错,‘zan’是‘王’字旁。”名字的主人纠正道。 展菲脑子没及时转过弯,疑惑地抬头,“‘王’字旁?” “‘瑟彼玉瓒,黄流在中’。”他笑着解惑,“出自《诗经·大雅》。我爸妈喜欢附庸风雅。” 展菲的手指仍犹疑地悬在手机屏幕上方,目光却流连在那人的笑容里。 他见展菲依旧摸不着头脑,索性将手机从她手中抽出,三下两下输入完毕,又递回她面前。他这串动作自然无比,然而祁善她们图书馆最年轻泼辣的姑娘腮边迅速泛起了可疑的红晕。以至于当他将手机物归原主时,展菲傻傻地竟未及时去接。 祁善赶紧清咳一声,展菲会意,脸却更红了,飞快地夺回手机,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假装认真地研究他刚输入到她手机里的名字,自己没发觉说话的节奏已乱了一分。 “噢,原来是这个‘瓒’……用在名字里的可不多,我猜这也是一种玉器的意思。”展菲在G大图书馆也工作了大半年,虽说工作与用户咨询有关,但读的书也不算少。 周瓒听了展菲说的话但笑不语。展菲头一回觉得年轻男人笑起来时的眼睛和嘴角旁那道细微的纹路看上去是那么赏心悦目,难怪祁善姐曾说“如花似玉”这个词最早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她起初还不信。这么看来他爸妈很会取名。 “‘瓒’是‘勺子’的意思。”说话的是一直静默在旁的祁善,她在展菲的讶然和周瓒眉毛微微上扬的神情中适时又补充了一句,“是玉做的没错,只不过是质地不太纯的玉。” 祁善为人处世的原则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展菲实在没有想到她会忽然插上这么一句话。即使她说话是一贯平淡陈述的语气,仿佛在与人讨论一个简单的学术问题,却莫名地让《诗经·大雅》的格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展菲张了张嘴,拉着祁善转向“周勺子”,笑着解释:“这是我同事祁善,我们图书馆典藏部的资深馆员。职业病,你可别介意。” 周瓒显然并未放在心上。 展菲从祁善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箱。这场令人愉悦的邂逅是本次旅程最大的彩蛋,该说的话已说了,未尽之意现在也没到说的时候。 “我们该走了,很高兴认识你。”展菲扬起脸看着周瓒,用看似轻快的口吻道,“我以后要是真给你打电话问东问西,你可不许嫌我烦!” 周瓒莞尔,“那要看你问什么。” 他语带戏谑,可展菲直觉他是不讨厌自己的。星座运势里说她本月会遇桃花,上周她刚让祁善姐给她编了条粉晶手串,莫非真有那么准?她唯恐自己这点小心思都写在了眉梢眼角,有些赧然地试图掩饰,匆匆转移话题去问祁善:“小娇到了吗?她的车停哪里?” 周瓒的眉毛再度挑高,可惜展菲光注意到祁善变得略显复杂的表情。 祁善微抬下巴向展菲身旁的人示意。 “你自己问他。” 周瓒的车刚开到展菲家附近的路口,展菲就逃也似的下了车,连周瓒为她取行李的好意也拒绝了。最后是祁善给她搭把手将行李从后备厢里扛了下来。 展菲看着祁善,又扫了一眼驾驶座上周瓒低着头的背影,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忍不住,她借口找不到办公室的钥匙,将祁善扯到十米开外,确定周瓒不可能听到她们的对话,这才憋红了脸连声怨道:“你怎么从来没告诉过我‘小娇’是男人?” “可我也没说过他是女人啊。你没问过我吧?” 祁善着实冤枉。“小娇”是周瓒幼年时的小名,除了家里的长辈偶尔开玩笑地叫起,其他知道的人甚少,祁善自己平时也不会那么叫他。只不过今年春节那几天,祁善在家里无意碰倒了桌沿的石镇纸,正好砸到了周瓒赤着的脚,导致他两个脚趾红肿了数日,他也因此埋怨了她无数回,还做出一副不良于行的模样,连带着祁善父母也数落她太不小心。祁善一气之下就把手机通讯录里周瓒的名字改成了“小娇”,也有故意恶心恶心他的意思,后来一直就懒得改过来。 展菲是今年刚留校的研究生,算上正式录用前实习的时间,在她们图书馆也不到一年。因为图书馆里年轻人太少的缘故,展菲从初来乍到时起就喜欢跟祁善混在一起。哪怕祁善比她大了三岁,性格沉静寡言,两人所在部门也不同,可单位里未婚的女孩子就她们两个,展菲一闲下来就习惯跑到祁善办公室找她聊天。展菲性子活泼,与人自来熟,和祁善相处时往往是她说,祁善听。混熟了之后,展菲发现祁善看上去闷,其实人还挺有趣的,加上两人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也颇有相似之处,更生出投缘之感,午餐或下班时也时常同进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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