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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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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方为安入座,侍者上来,她点了一杯茉莉花茶。 苏母又道:“很意外吧?前两天得知你回国,所以就约你出来和我这老太婆聊聊天。” 为安面露微笑,默默地听着。 “我们先吃饭好不好?什么事都没有吃饭重要。”苏母叫侍者上菜,“我听说你喜欢吃粤菜,就定了这家餐馆。以前和子建爸爸来吃过,味道还不错。我随便点了几道菜。本来想约你到家里,又觉得过于冒昧。” 几年前苏母约她喝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候她温和地对她说:“他的责任是巩固苏家的产业和地位,把苏氏做强做大,叱诧商界。希望方小姐不要阻止才好。”时至今日,她的态度依旧温和,却不再咄咄逼人。 菜上来,苏母热情地给为安盛汤,“小安,你太瘦了,吃胖一些。” 为安很有耐心地陪着苏母吃完了这顿饭,吃得很饱,盛情难却。餐具撤走以后,上了两杯毛尖,苏母不再拐弯抹角,“小安,你不要再出国了,和我们家子建结婚吧!” 为安大感意外,她虽然猜到了苏母请她吃饭的原因,但没料到她这么直接。她以为她只会含蓄地表达她的看法。 “其实我到现在也还是不太喜欢你,说不上为什么,可能和你没缘分吧。”苏母很坦白地说,“我让你和子建结婚是不想看我儿子一年一年蹉跎下去,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按照这样的形式下去,四十岁也未必会结婚。这四年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对我和他父亲更是冷言冷语。和晓彤订婚也只是形式上的,实际上对她连普通朋友都不如。解除婚约后也不肯再找,他始终是不肯原谅我和他父亲……” “他会结婚的,他说会和一个政要的女儿结婚。他一直不结婚其实和我没有多大关系。”为安闷闷地说。 “噢?他和你这么说?”苏母有些惊讶,“不是真心话。那女孩子是我朋友介绍的,子建让那个女孩子伤心了,说没考虑结婚,相亲纯粹是家里给的压力。” 为安的食指在烟青色的瓷杯边缘轻轻滑动,“也许改变主意了。” “小安,我知道我们以前是比较偏激,也做过一些伤害你感情的事,很抱歉,也请你理解做父母的苦心。我总是希望能够挑一个自己满意的,又可以帮助子建事业的儿媳妇。但是他在婚姻上原则性太强了……”苏母想想觉得心寒,这么些年自己儿子连母亲也不肯叫,也不曾在自己家里住过哪怕一晚。让他回家吃顿饭都需要央求,婚事提都不能提,每次都不欢而散。她终于是明白自己把儿子弄丢了。 “伯母,我已经找男朋友了,谢谢您的抬爱。我和子建的问题并不在你们,是他不愿意。” 听到为安拒绝,苏母显然很失落,但很快又说:“你和邢蒋在交往吗?” 为安没回答,也算是默认了。 “按辈分邢蒋应该叫我一声舅母,他是我丈夫远方表姐的儿子。听说你们才刚刚交往,你其实也还喜欢我们家子建吧?”苏母不遗余力地想要说服方为安。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伯母,随他去吧,他不愿意我们又能怎样呢?我对他已经死心了。”为安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很淡然,苏母和她说了这么多有关苏槿彦的事,她居然都能无动于衷。 “只要你愿意,我去说服他。请你慎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为安神色黯然,“谢谢,我主意已定。” 苏母从包里掏出一个礼品盒和一串钥匙推到为安面前:“盒子里装的是我婆婆当年给我的,希望你收下。” 为安只是看着盒子旁边的钥匙沉默,她的心跳莫名加速。苏母问她:“还记得这一串钥匙吗?”为安没有回答,伸出颤抖的双手握着它,冰凉的钥匙在她手中慢慢有了温度。 “子建的性格比我们想象的要刚强,前两年胃出血住院,那么疼,他只皱眉,连哼都不哼一声。躺在医院也继续工作,拦都拦不住。他说他愿意为你去死。” 苏母的话一直盘旋在为安脑中,仿佛才明白过来说的是什么,心骤然间紧缩。这个世界有一个男人愿意为她去死。 “你不妨去那套房子看看。以后结了婚要怎么生活全凭你们的喜好,我们绝不会横加干涉,当然这是后话。”苏母淡淡一笑,她击中了为安的软肋。为安拿着钥匙慢慢起身对她说了一声,“伯母,我先走。” 苏母称好,并把桌上的盒子塞在为安手中说:“小安,请慎重考虑一下。” 为安拿着那个盒子和钥匙失魂落魄地出了门,拦了一辆计程车。她不止一次地经过江滨花园,却从没想要回去看看。回去也无益,只会平添伤感。房子是方紫星处理的,那时候刚出院,她没有体力应付这些事。方紫星没和她说过卖给了谁,她也相信方紫星不会瞒着她把房子卖给苏槿彦,毕竟那时候她那么恨他。很久以后为安问紫星,那套房子怎么回事,她喊冤说当时的确不是卖给苏槿彦,如果知道这样死都不卖,便宜他了。为安只是笑。 那一排排已经成为了过往的街道、房子和树木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致,这条路有几个站,开路虎车大概要几分钟她一清二楚。窗外的行人渐渐变得模糊,眼眶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越积越厚,最后溢出眼眶,从脸庞滑落。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怀念当初的欢声笑语,怀念他们的每一次争吵,怀念那些远去的永远无法替代的日子。满怀着希望。 恍惚之间下了车,依着记忆寻到了那扇门,在开启的刹那竟犹豫了。她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寻到家因害怕再次被抛弃而变得怯懦。脸贴着那扇冰冷的防盗门,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花纹,不锈钢管透出凄冷的光。对门有人回家,手上拎着一袋半黄的橘子,警惕地打量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离得很近,为安怔怔地看着她手中的橘子,听着防盗门开启的声音,看她进门,然后关门。 为安飞奔着下楼,在最近的超市买了一袋橘子,一些新鲜的蔬菜,还买了一个木瓜。他们最后一次通电话时,苏槿彦说他在吃木瓜。称了一点玫瑰花瓣,在路口的鲜花店买了一束香槟玫瑰。为安上楼,鼓起莫大的勇气开门进去。站在玄关处往里看的刹那,她呆住了。他还原了房子,连每一个细节都一样。此时她不是不感动,他是用这种孤独的方式在怀念她。 她走进那个离开了一千三百多天的房间,梳妆台上还放置着她当年没有带走的发卡。做在床头闻着熟悉的气息,时间倒转了。就像四年前的某一天,或者是周六吧,她坐在床头看书,苏槿彦出差或者会公司加班,她在等着他回来。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钱夹,一副银边眼镜。苏槿彦只有在家才会带上玻璃眼镜。她伸手触摸着那个已经有些旧的黑色钱夹,她只为他买过这一个钱夹。打开钱夹,里面只有几张红色钞票,两张卡,她翻着夹层,在最低部赫然发现一张裁剪过的照片。很显然照片是从某张照片里剪切下来的,而且是泛了黄以后才拿去过塑。白色的塑胶已经不是那么有粘性,旁边开始松散。也许是随便哪个小店里过的塑,也许是年代久远。照片中的女孩约莫七八岁,穿着那时流行的白色公主裙,俨然像一个乖巧的小公主;拉着她的手的是个小男孩,大概十一二岁,穿着小西装,还打了领结,头发特意打理过,英俊潇洒。两个小孩表情神圣而严肃,仿佛在神父面前宣誓。 为安已经不记得有照过一张这样的照片,她也从来没有见到过。可那分明就是她和苏槿彦啊。她一遍一遍地抚摸着照片,这张被漫长的岁月浸润得泛了黄的照片,见证了他们的半生,她是在触摸这半生的时光。 衣柜里挂着苏槿彦的衣服,西装、休闲装、衬衫,井然有序。那件绣着她名字的T恤不知他还穿吗?这么多年了,肯定不穿了,他发现那个秘密了吗?围着纤尘不染的房子转来转去,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够。戴着苏槿彦七百度的近视镜看电视觉得头晕,她就是想戴,凭什么不能戴?那是子建的,头晕也要戴。躺在沙发上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她是笑着睡的,她为什么不笑? 醒来时看了一下钟已经五点多,为安慌忙开始准备晚饭,先是炖汤,洗菜,淘米,再炒菜。她已经很久没煮饭,没想到做起来还是这么熟练。她早料到厨房里的材料不多,买菜时都够齐了。做好饭,端菜上桌已经是快七点,苏槿彦没回来。她趁着这个时间洗刷了卫生间的浴缸,放满水,倒入橄榄油,撒下玫瑰花瓣。没有睡衣,只好找出苏槿彦的T恤,大大的套着。沐浴后神清气爽,静静地坐在餐桌前等着苏槿彦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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