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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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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安点了一杯鸡尾酒,乖乖坐在邢蒋身边。邢蒋一反常态,当着众人对她亲密有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为安听着他们聊着身边的各种趣事,开不正经的玩笑,偶尔也会插进去聊几句。和他们第一次见面,酒是免不了的,他们仿佛是谋划好的,来势汹汹,一个接着一个地的过来,邢蒋也不帮她挡着,于是她就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连续喝了五六杯。幸好是啤酒,不容易醉。 上了两盘大果盘,精心设计过的盘面下摆放着各色水果,橘子算是最不醒目的一种了。为安用牙签叉了一瓣放进嘴里,还不是吃橘子的季节,味道并不好,这是她意料之中的。她已经很久不吃橘子,但看到了拒绝不了,仿佛是那瓣橘子求着她去吃。她慢慢咀嚼着,酸涩的味道充满了口腔。就在这个当口,她听见白少昕用恭敬的语气喊“苏总。”为安猛然间将还未嚼烂的橘子吞进了肚中,她看着在坐的人包括邢蒋都站起来和苏总寒暄,慢慢地转过头仰望着正站在她身后的人,脸上露着笑,她也和他们一样恭敬地叫了一声:“苏总。”嘴中的酸涩久久未散去。他刚刚喝过酒,满面通红。 苏槿彦也同样微笑着低头看为安,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招呼。场面其实不会多少尴尬,在座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曾经是恋人。即使知道,也过去这么久了,任谁也不会觉得他们之间还会有什么。 “苏总,要不要来一杯?我们在给方为安饯行。”白少昕提议。 苏槿彦眉头微挑,对着方为安的背询问似的“哦”了一声,然后说:“既然是饯行,当然要喝一杯。”他对witer打了个手势,很快杯子就上来。他刚刚才出院不宜饮酒,为安本想阻止,碍于一桌子的人不好开口。他先敬了大家,然后给为安和自己的杯中满上,为安不得不端起杯子站起来转身与他平视。两人距离太近,她特地留意了一下他的前额,太阳位置的疤痕在发梢下若隐若现,穿的是深蓝色长袖衬衫,所以不清楚他手臂上的伤疤是长是短,是深是浅。 苏槿彦碰了碰为安的杯子,浅黄色的液体在两人的杯中涌动,“祝你一路顺风,你随意就好。”他仰头一饮而尽。 “谢谢。”为安也不示弱,举杯将杯中酒喝完,换来一片喝彩声。邢蒋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喝慢一点。” “朋友在等着我,你们慢慢喝,玩得尽兴一点,账记我的。”苏槿彦扬长而去。 这个世界充满了巧合。从来不会刻意联系,刻意会面的两个人又偶遇了,他们比一般人有缘。为安的手是温暖的,邢蒋一直握着。她的胃里的酒液在燃烧,于是她不断地吃着东西,她想用食物来扑灭心中的火。桌上的人打算不醉不归,酒开完一瓶又一瓶。 邢蒋看为安闷闷地低着头,凑到她耳边,“是不是不舒服?” 为安摇着头:“没有。” 两人交头接耳很是亲密,老白看不下去,“嘿嘿,你们两这是干嘛呢,大庭广众的,明天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吗?” “罚酒,还要交杯酒。”钟柏出了个馊主意,周围的人纷纷起哄, “交杯酒,交杯酒。” 老白已经帮邢蒋和为安的酒杯倒满,气氛热烈,大家都看着他们两个。邢蒋低头看杯中的酒,为安不想让他为难,恨恨地看了老白和钟柏一眼,主动举起杯,挽过手,等待着邢蒋。她的主动再一次赢得了喝彩。 这一杯酒下肚为安已经觉得头昏眼花,她觉得有必要让自己清醒一下,起身去了卫生间用凉水泼脸。水龙头哗哗里的水哗哗地流着,她定定地看着镜中挂满水珠的脸,尽量去忽视旁边的一缕青色。她每一次喝完酒脸色发青,在别人眼里是面不改色,酒量极好。真实酒量只有她自己知道。很多事情人们往往只看表面,喝酒脸红的人酒量不一定差。 苏槿彦靠在墙上,手夹着烟,指头弹了弹,一截烟灰轻轻飘落。他没有扭头看那面墙镜,也没有看洗手台边上的人。迷离地看着对面的黑色大理石墙壁,默默地抽烟。他抽烟也是近几年才学会的,烦时抽上两口就觉得舒服。额头上那道伤有些隐隐的疼,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同样的伤疤他的左手臂上也有一道,更深也更长,拉起袖子就能看见。他听着她说:“我后天中午的飞机。” 这里很安静,听不到外面吵杂的演出,也没有歌声。始终是没有回应,他的视线里出现了她的样子,和他一样的疲惫无力。不过是两三米的距离,她的脸竟然变得模糊不清。努力地眯起眼想要看得真切,他才发现今天出门时忘了带隐形眼镜。米白色的针织半袖衫,黑色长裤,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隔着这些年,他依然心动不已。他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别开脸,望向卫生间入口处,有人进来也有人出去,也有人用非正常的眼神看着暧昧的他们。在那些人眼中此时此刻的他们是暧昧的。 他想了想,打开水龙头把烟头上的星火浇灭,烟灰顺着水流而下。他把烟头扔进了洗手台边的垃圾箱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为安靠在墙上低头数数,数到六十,她就走抬脚走了。六十秒可以走很长一段路。穿过幽暗的走廊,走廊两边的服务生稀松地站着,每个包厢门口一个。礼貌地对她说:“晚上好。” 她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拉力拉进了包厢,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人吻住。身体被强按在墙上无法动弹,唇舌强势倾入,炽烈而凶狠,毫无耐性可言,似乎要将她吞噬进肚子,唇齿之间充斥着浓浓的酒味和烟味,让人窒息。 为安的眼前一片漆黑,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苏槿彦的身体压着她,隔着衣物她用身体就能感觉到他紊乱的心跳。她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无法挣扎,无法叫喊,只得任命地被带入更深处。泪水无声流淌,为安毫无意识地开始慢慢回应着苏槿彦,得到回应的,他受到鼓舞,更变本加厉地啃咬,与她缠绕。又似乎是一种宣泄,长久以来压抑的思念堆积成痛苦,他也只有在这样酒醉的夜晚,借着这一室的漆黑,他才有勇气做梦里一直在做的事。 他终于是放开了她,两人急促地喘息着,吞咽着口中的血。熟悉而又陌生的男性气息朝她脸上喷来。他捏起她的下巴,空气中流动着危险分子。他们在黑暗中对望,仿佛能看清彼此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也能望进彼此眼眸的最深处。 “你是在故意激我吗?明知道我在还和他玩这样的把戏,交杯酒是不是喝得很开心?我教过你嘴对嘴喝,给大家现场表演一个不是更有激情?他吻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热烈地回应?”苏槿彦戏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一连串的话击得为安脑袋迟钝,愣愣地靠着墙壁,良久才反应过来要回击,一掌拍掉捏着她下巴的手。 “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我和什么人喝酒,和什么人接吻,和什么人上床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摆布的……”不待她说完,吻又在黑暗中落下来。这一次比上次更凶狠,更无耐性,任方为安如何挣扎,如何推拒,环在她肩胛的手始终无动于衷。 慢慢地,他变得极尽温柔,以一种方为安无法抵挡的方式在她唇齿间辗转。隔着四年的时光,一千三百多个日夜,他依然是了解她的,他清晰地记得她的每一个致命弱点。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脖颈,与他紧贴,与他深吻。他们都侍着七分醉意,放任自己,在索取与被索取中沉沦。 失去了时间,世间万物皆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想吻得久一点,缠绵一点,那样拥有彼此的时间就长一些,多一些。他们贪婪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彼此的身体,生理上的渴望难以抑制和掩饰,叫嚣着想要占有对方。 时光倒流,仿佛回到了最初的童年,他们看着彼此成长,然后错过、交织、缠绵、分开。一个个片段像电影一般放过,胶片已经泛黄,放映时却是那样清晰。为安不可遏制地想起往事,那些独自面对的夜晚,无法言喻的痛楚交织着寂寞和思念还有憎恨。她尝到了自己咸涩的泪水。 终究是有人停了手,连他们也分不清到底是谁,也许是同时停下的。苏槿彦努力地平息着自己想要攻城略地的欲望,慢慢后退。为安感觉到他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远,她变得慌乱不安,哭着问:“你还是要走吗?”幽闭的空间里,没有人回答她。她蹲下身,泪水无法抑止,开始轻轻地呜咽,“没结婚为什么也不来找我?” “你真的好残忍,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不愿意出门,怕黑,每晚每晚睡不着,靠安眠药入眠。去看心理医生,说我得了忧郁症,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我以为自己要疯了,以为自己真的会像张国荣那样爬上楼顶纵身而下。我一直告诫自己要坚持,我还有家人,我的命不是自己的……我真恨自己为什么被绑架之前不告诉你我怀孕了,你说那样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你明明知道我没有你不会幸福,却还要说希望我幸福,你不知道自己是刽子手吗?不仅仅杀了我们的孩子,还杀了我,我现在是生不如死……我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甚至不能接受别人的吻,可是要活着不是吗?我早就不是为自己活着,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为安抹着眼泪,断断续续、语无伦次,这些话从来都没有刻意组织过,但却是一直盘旋在她脑中的。说到最后竟然在黑暗中笑了,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槿彦走近她,蹲下身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身子前倾,头贴着她的耳鬓,唇亲吻着她的脖颈, “不是都熬过来了吗?我们都不是为自己活着。亲爱的,结婚吧,平凡地活着。”尽管很清醒、很平静、很温柔,但依旧无法掩饰尾音的颤抖,“你太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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