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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为安内心不是不欣喜,也许是太久没恋爱了,也许是太想有个人疼。

  奥迪车的周身披满淡淡的月光,毅黑的车身散发着炫目的光芒,那种光芒让为安的眼睛微微发痛。

  本想和邢蒋在湖边的长椅上小坐一会儿,一阵风吹来,吹皱了一池秋水,为安突然觉得周身发冷,于是和邢蒋说回去,两人原路折回。

  在为安的家门口,两人告别,说好了第二天一起吃饭,看电影。为安踮起脚轻吻了邢蒋的脸颊,邢蒋站在那竟有些不知所措。为安听见他轻轻地说:“我可能不能给你很多很多的爱。”她愣在了那里,良久才反应过来,当即莞尔,看着眼前这个坦白的男人说:“我也和你一样。”这也许才是邢蒋看中她的原因吧,在他们各自心中都为另一个人留一个位置。

  她看着那辆马自达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颓然地靠在院子外的门柱上,天空中繁星如织,半月正向薄薄的云层靠拢,隐匿其中。那广寒宫中的仙子是否还一如既往的寂寞着?

  风乍起,只听见院内细碎的落叶声。

  既然开始了,那就沿着恋爱的既定轨道走下去。为安留在国内的时间并不是很多,邢蒋也有自己的工作,他们的时间总是很少。一般是中规中矩地吃个晚饭,聊天,偶尔出去逛逛,看场无聊的电影,很老套的恋爱模式。也没人说到以后,都是聪明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最近有个王姓先生频繁出入方家,方为安注意到只要他一来,方紫星就变得相当冷淡,相反小方瑞就变得异常兴奋。这不难理解,以女性为主的家庭中突然出现一个年轻男性,对缺少父爱的方瑞来说是不小的冲击。现在有一个像父亲一样的男人教他写字、画画,和他玩游戏,有一次为安从外边回来还看见他给方瑞洗澡,心里感慨一番,就是亲生父亲也未必会这么对方瑞。

  那日待那位王先生走后,为安对方紫星说:“你别老板着个脸,我看他挺好的。”

  “这人脸皮真够厚的,我已经很明确的拒绝过他了,而且还警告过他不要来我们家。妈,下次别让他进家门。”

  抱着方瑞的辛素英不高兴了,“小安说得没错,我也觉得人家小王挺好,对孩子不错,对你也好,别挑三拣四的,他虽然离过婚,但也没小孩,工作单位也稳定,现在要找这样的人难。”

  “就是,老大不小了。要是想先晾晾他,也别太过了。不为自己想,也替孩子想想,你看他对方瑞多好。爸爸上次也说他不错,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为安附和。

  “唉,你爸爸生日要是小婕也能回来就好了,一家团圆。”方思婕怀孕,正在保胎,不宜坐飞机,缺席父亲的生日宴,母亲很遗憾。

  为安安慰她母亲:“妈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明年生孩子,你去美国伺候月子。”

  “唉,小婕孩子都快也出生了,你们看看,都当自己还是十###岁呢……”母亲老调重提,为安和方紫星颇有默契对了一眼,相视而笑。方紫星起身,“我去洗澡,早点睡觉,明天要去医院。”

  为安和母亲惊愕,异口同声道:“去医院干嘛?”

  “你们别紧张,我是去探病。”

  母亲又问:“谁病了?”

  方紫星看了看方为安,迟疑地说:“Kevin.”

  为安心里一惊:“他怎么啦?”

  “听说上个礼拜三酒后驾驶,撞到防护栏上,腿受伤了,现在在医院躺着。唉,都听说了总要去一下……”

  辛素英有些幸灾乐祸,“他不会变成瘸子吧?”

  方紫星责怪地叫了一声:“妈妈……”又转向为安,“小安和我一起去吗?”

  母亲不同意,“你自己去就算了,小安去干什么,和他又没关系。”

  此时为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上个礼拜三,也就是她和老白邢蒋吃饭那晚。其实她不敢确定那个晚上停在湖边的车是苏槿彦的,离得太远看不清车牌,最后她也没有去确认。看到车浑身发冷只是一种条件反射,没什么。

  为安思量后说:“我就不去了,你替我问候一声。”

  “好吧,随你。”方紫星转身上了楼,为安看着她的背影,愣在那里。母亲还在喋喋不休,“要我说连问候也不要,男女朋友分手了就分手了,朋友也不要做。你看你们两姐妹找的都是什么人?姓简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和你一起长大的苏家少爷也一样,都没良心。以后你们都给我找个普通人,过普通的日子。”

  为安突然发现一向温婉的母亲也有尖酸刻薄的一面,她很想告诉母亲:那怨不得别人,是你的两个女儿作茧自缚,终究是作罢,所谓母子连心。她在某些地方很像她的母亲,表面温和,其实内心尖刻。她无比憎恨苏槿彦、讨厌莫晓彤、埋怨苏母、嫉妒朱婧。她虚伪,明明不喜欢却强迫自己和邢蒋在一起,明###里想去质问苏槿彦为什么不去找她,可嘴上却对自己说已经不在乎,就像刚刚,恨不得马上飞奔去医院,却同方紫星说着相反的话。她已经三十岁,她再也承受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她只是个普通女子,希望嫁个普通人。那些繁花一般的梦,那些站在高处的人,注定只能仰望。一个错误的开始,让所有梦想破灭,如果当初不那么贪婪,现在也许还缩在自己的壳里,只探出头仰望天空,那样至少还有梦。

  某作家说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开出花来。她在尘埃里,并没有开出花来。尽管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地进了方紫星的房间探听虚实,

  “他……伤得很重?”表情漫不经心,但声音出卖了她内心的矛盾和迟疑。

  方紫星坐在梳妆台前抹眼霜,毕竟是三十多的女人了,为了这张脸就必须涂涂抹抹,十七八岁时对化妆品不屑的那种锐气早就被逐年递增的年龄磨平了,“那么关心就自己去看看,又不会掉一块肉。”方紫星对着镜子挑起眉,说话时呼出的气模糊了镜面。良久,见身后的为安站在门边不出声,又说了,“听说伤得挺重的,具体要等去了才知道。他驾驶证被吊销了,活该!最好变成瘸子,让他酒后驾车。”方紫星兀自笑起来。

  苏槿彦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他从不酒后驾车。

  第二天方紫星下班回家,饭后喝茶时有意无意说起苏槿彦的情况,为安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没什么事,就是膝盖部位受了点伤,手臂和额头被玻璃划伤了,这两天就能出院。他那个工作狂,连住院也不肯好好休息,我进病房到离开就没看他闲过,病床旁边放了个书桌,书桌上放了一大摞的文件。难怪以前胃出血,都是累的。他家的钱几辈子都挥霍不完,赚那么多干嘛。”

  为安捧着一杯茶默默地喝着,母亲在说:“人啊,活着有什么比命更重要。”苏槿彦以前说过他脑子里每天都运转着数据,亲自分析每一份财务报表,他说他的企业要保持百分之二十的年增长速度否则就有可能被踢出董事局。从机场到市区的路上,南丰广告牌林林种种,报纸上有关南丰的报道随处可见,苏槿彦成了财经杂志的常客。这些光环背后是他超出常人的智慧和努力。苏槿彦成了这个城中纯度最高,最闪耀的钻石,每个未婚女性都想采摘。

  “谁说不是。紫星进公司帮我减轻了不少负担,要是现在还是我一个人撑着,估计最少得折寿十年。”父亲也插嘴。

  一听折寿,母亲连忙说:“呸呸呸,少说点不吉利的话。紫星,你也要注意身体,能交给下面的工作就交给下面,给人加点工资,我们不省这个钱。”

  “妈,这些我当然知道。”给方瑞削苹果的方紫星回答道。

  母亲继续说着:“后天你们阿姨的外甥会来参加你爸爸的生日宴,他比小安小三岁,是个公务员,我见过照片,模样还不错,听说还是北大的高材生。”满意度写在脸上。

  “年龄太小了吧?”方紫星提出疑义。

  “女大三抱金砖。”母亲的嘴中蹦出这么一句话,为安的茶水喷得一桌子都是,然后两姐妹一起“哈哈”笑起来,她恐怕又要让母亲失望了。

  “你们笑什么?古话什么时候错过。”母亲被笑得一脸茫然。

  父亲却很严肃地说了一句,“小安,你也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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