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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我推开他,打开车门欲离去。他没拦住我,平静的说:“艾,我不强迫你。不过,恐怕来不及了,我已经和我爸说了这事。”我怔住了,回头看他,极度不满。他这不叫强迫叫什么?箭在弦上,问都没问我的意见,就已发出,这叫我如何置身事外,视而不见?他根本就是存心的先斩后奏,堵住自己的后路,还有,完全不容我退步!我瞪他,跨出的脚步再也迈不出去,半晌,只好忿忿的缩回来。做到这地步,他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我的心微微在颤抖。

  他拉住我,嬉皮笑脸的说:“你想走也走不了,只好一起面对,谁叫咱们是同命鸳鸯。”我“呸”了一声,有些生气,挣开他,不予理会。我不想这样,不想天下大乱,糟糕透顶!更重要的是,不想对不起所有人。可是,一切,根本不由我做主。半晌,还是忍不住,忧心忡忡的问:“那宋委员怎么说?”他顿了下,说:“他没说什么,让我考虑清楚,现在人在非洲。”那我们呢?等他回来宣判吗?我可以想象宋委员压抑愤怒的样子,莫名的打了个寒噤。

  他郑重的说:“我已经考虑的够清楚了。所以——”看着我的眼睛,发誓般说:“艾,我再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开。”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孤注一掷,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心涨的又满又痛,满是因为他,痛也是因为他。他喃喃倾述:“艾,我没办法。我本以为我可以熬的住那种折磨,可是我每见你一次,痛苦就增加一倍。已经后悔过一次,滋味——,并不好受。”我鼻子一酸,我当然清楚那种滋味,何止是不好受。他舔去我眼角溢出来的泪水,祈求我:“艾,这次,我们不要再后悔,好不好?别怕,我领着你,我们一起。”

  他后悔了,所以痛定思痛,准备披荆斩棘,选择另外一条路。他可能跟我一样,不知道路的尽头是悬崖还是深渊,或者是一条奇迹般的康庄大道。可是不管怎么样,总要走过才会死心——而且,重要的是,他选了我,愿意牵着我的手一起走!不然只有后悔一辈子,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伤心!我一开始的理智渐渐瓦解崩溃,深深叹息,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知道,一旦做了选择,前面有无数的艰难险阻,脚下的路在云雾里藏着,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两个人既然想在一起,本就该并肩作战,同甘共苦不是吗!我们一起分担寒潮、风雷、霹雳;一起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他有他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又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爱情,是多么的可遇而不可求,我爱他,爱到以后都不会再有这么爱了!而他——,我抬头看他的眼睛,像全世界的中心,只倒映着我一个人的身影。他竟然同时也爱着我,这仿佛是世界上最难能可贵的事情。心里蓦地涌上一股悲恸,为他也为我自己。他亲吻我,从濡湿的眼睛到干燥的嘴唇,轻声问:“还走不走?”我擦了擦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十分委屈,不满的说:“我要回去。”纵然两情相悦,也没必要非得住一起。

  他愕然,问:“为什么要回去?”揽住我腰的手紧了紧,随即柔声说:“你眼睛还没好,郑医生勉强同意你出院,但是让你每天必须去医院做一下检查。跟我一起住,比较方便。而且,我也不会这么担心,生怕你再出什么意外。”说完,不由分说扑上来,一个绵长细致的吻,攻城掠地,步步进逼,每一处都不放过,饥渴无比。吻的我七晕八素,气喘吁吁,大脑严重缺氧。他趁我神志不清的时候,压低声音蛊惑我:“留下来,好不好?”我仰起头,拼命呼吸,呓语般说:“嗯?你说什么?”他凑到我颈边又舔又吮,趁空回了一句:“我说好。”我接着他的话尾,下意识说:“好——”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说:“那就好。”我才惊觉刚才答应了什么,生气的骂:“宋令韦,你怎么可以这样!”根本就是设了一个圈套,套着我乖乖往里跳。他装没听到,眼睛里有压抑不住的欲望,转头看了看车外,又低头看了看我,根本不管,一只手已经从背后伸了进来,甚至在解后面的扣子。我敏感的弓起身子,按住他贴在胸前的手,骂:“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疯!”还是在外面!胸口有些闷疼,大概是身体比较虚弱的缘故,咳了出来。

  他难耐的喘息,舔了舔唇,止住动作,轻轻拍着我的肩膀,问:“怎么了?不舒服?”我点头:“嗯,有点难受。”他胸口依然起伏的厉害,顿了顿,强行忍住,说:“对不起,我有点急。来,先喝口水。”我拿在手里只沾了沾唇,他反倒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半晌,替我整好衣服,又忍不住咬了咬我的下巴,说:“走吧,我们回家。”牵着我的手下车,由地下停车场直接上楼。

  他拥紧我,我才注意到他那里已经硬起来了。他有些尴尬,催促我赶紧走。一路拉拉扯扯,不断吻我,仿佛连一刻也等不及,只是吻不够。回到房内,连鞋都来不及脱,他一个回身,将我压在门上,肆无忌惮吻起来,舌头到处游走,恨不得伸到喉咙里去。一只手扶在脑后,一只手直接伸到胸前,力道重了点,有些疼。我有些虚弱,浑身无力,几乎站不住,可怜兮兮的喊他:“令韦——”头有些晕,身体刚刚痊愈,还十分疲累,尚承受不了他这样的热情。

  他深深吸一口气,放开我,哑着声音问:“累不累?先回房好好睡一觉。”忍的嘴角的青筋隐隐可见。带着我一同倒在床上,我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他拉住我的手抓握住他那里,滚烫,我蓦地红了脸,不敢吱声。他一阵悸动,按住我的手来回揉搓,在我的手心里爆发。他松弛下来,重重呼出一口气。我小声问:“还好吗?”他拥紧我,赌气似的说:“不好。”凑过来吻我,动作轻柔,像吹在脸上的轻风,麻麻痒痒。

  我抽回手,有些酸,白了他一眼。他又开始咬我的手指,我挣了挣,他不放。我轻声斥责:“你怎么这样!”他搂着我,大言不惭的说:“有没有想我?”我故意摇头,抿着嘴说:“没有。”他叹口气,说:“可是我有。”我看着他的侧脸,刀削般挺立,不由得轻轻抚摩,问:“真的?那怎么想的?有多想?”他侧着头,认真想了想,说:“很想很想,想到觉得渴,觉得饿,不论吃什么,都抵制不了,没有办法,只好越来越饥渴——”

  我动容的反手抱住他,轻声说:“我也是,很想很想,想到心都空虚了,就是倾注整个太平洋的海水,还是填不满。”他吻我的头发,喃喃叫我的名字,“艾,艾,艾……”一声又一声,像灵魂深处的天籁之音,渴望了千年万年。我撑起身子,在他唇上吮了吮,微笑说:“我累了,要睡了。”他点头,“嗯,睡吧。”拉着我靠紧他的胸膛,是如此的温暖,那么的舒适,无比的安心。他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也累了。”是啊,我们都累了,只有在彼此的怀抱里才能得到安歇。我环住他,他抱紧我,相拥而眠。

  次日醒过来,一睁开眼就闻到香味。我随便拣了件衣服就跑出来,看见桌上煎的金黄饱满的荷包蛋,十分惊喜。抱着他的腰笑说:“令韦,原来你还会煎荷包蛋!”他连声说:“哎哎哎,小心豆浆撒出来。”我吃惊的问:“豆浆也是你自己做的?”他看了我一眼,说:“楼下买的。”我看了看锅碗瓢盆,不像动过的痕迹,犹疑的说:“荷包蛋——”他拉着我的手,没好气的说:“好了,别看了,饭店里师傅煎的。”我干笑两声,说:“不会连粥也是买的吧?”他不搭理我,说:“赶紧去洗脸吃饭,等会儿还要去医院。”

  我忽然豪情万状的说:“令韦,你以后不用出去买了!我做给你吃,好不好?”他怀疑的看着我,说:“你不是只会做荷包蛋吗?”我嘿嘿笑了下,心虚的说:“我至少还会熬粥,炒两个青菜。”反正饿不死,满汉全席当然是做不来呀——他笑了笑,居然点头说:“好,那你以后就做给我吃。”低头就吻下来,躲都躲不开。我推他:“哎——我脸还没洗呢……”什么人呀!

  吃完饭他送我去医院。我说:“你不赶着上班?”他说:“不急,中午有个会议,先陪你去医院。”郑医生一见我,头一句话就是:“噫,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呀。看来,让你出院是正确的。”我笑了笑,说:“我不大喜欢医院倒是真的,不过绝对喜欢郑医生。”快乐溢于言表,有了说笑的心情。他被我逗的笑起来,架在鼻梁上厚眼镜我总担心会掉下来,点头说:“嗯,就该像这样高高兴兴的,病才好的快。你看,你一笑,人跟着精神了许多。小姑娘,笑眯眯的,多漂亮呀,看着就招人喜欢。年纪轻轻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纵然生个病,也马上就好了,干吗整天愁眉苦脸呢!”我连声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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