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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我忙说:“你先别急,稳着点。”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车子响起来,冲上了大路。可是万万料不到的是,车子发动的声音引得一束灯光正好打在我俩身上。我下意识躬着背,催促:“快走,可能被发现了!”他加快速度,夜晚的风比刀割在心口上还疼。我们闷着头朝市外开去。原以为没事了,可是随即听到身后隐隐传来警车的声音。一点一点逼近,逼的我神经都要断了。他手一歪,车子差点撞上路边上的站牌。

  我一咬牙,趁他停下来的时候,喘着气说:“下去!”用力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然后稳住扶手,跨坐在车上,冷冷的说:“你从这里打车走,千万别被人发现。我反正没做什么,就是被拦住了,顶多审问一顿就是了。”然后踩下油门,往无边的黑暗中冲去。可是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糟糕。他们可能以为是逃了主犯,一开始是一辆警车,没过一会儿连交警都出动了。

  两面夹击,我被逼的慌不择路。现在想停也停不下来了,很怕他们当场枪决,惟有无头苍蝇一样拼命逃跑。左右两边都有警车堵着,我别无选择的被逼上一座立交桥。正要从桥顶上驶下去的时候,正前方有交警骑着摩托车迎头堵着,后面又是一路追上来的警车,另外一个岔道口的警车已经绕着弯冲上来。围追堵劫,看来是要把我困死在这个地方了。

  我当机立断熄了火,低头看脚下仿佛深不见底的地面,像万丈高的深渊,死无葬身之地。当年不要命的狠劲被逼迫出来,眼看着闪耀的警灯一点一点在眼前逼近,像杀人的剑,朵命的刀。我跳下来,将车子往边上一推。我比林彬还怕进警察局,当年,当年我爸就是死在里面的。用力调整好呼吸,前倾着身体,尽量压低重心,右脚上前一步,闭紧双眼,纵身往下一跳!

  第二十六章 劫后余生

  我当机立断熄了火,低头看脚下仿佛深不见底的地面,像万丈高的深渊,死无葬身之地。当年不要命的狠劲被逼迫出来,眼看着闪耀的警灯一点一点在眼前逼近,像杀人的剑,夺命的刀。我跳下来,将车子往边上一推。我比林彬还怕进警察局,当年,当年我爸就是死在里面的。用力调整好呼吸,前倾着身体,尽量压低重心,右脚上前一步,闭紧双眼,纵身往下一跳!

  身体呈直线下降,血液瞬间涌上头顶,气血翻涌,仿佛逆转过来。耳边的风发出凄厉的惨叫,如锐器在脸上刮过一样。无边的暗夜像恐怖至极的黑洞,无情的将一切吞噬。我努力调整落地的姿势,可是力不从心,完全失去控制。还来不及思考,“砰”的一声巨响,心脏一定撞碎了!整个人仿佛裂成了残片,粉身碎骨,筋脉俱断。清晰的听见“咔嚓”一声,一阵巨痛过后,我从生不如死的边缘挣扎的醒过来——原来还没死。幸好下面是人工草坪,减缓了冲撞力。如果是水泥地面,此刻的我一定脑浆迸裂,当场气绝而亡。

  右脚先着的地,一定是骨折了!半边身子都麻痹了,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断裂。可是还来不及感到疼痛,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警车轰鸣声,我奇迹般的站起来,连滚带爬往黑暗中冲去。这个地方一刻都不能久留!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往黑暗的街道跌跌撞撞爬去。被低矮的台阶绊的摔倒在地上,摔的四脚朝天,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汹涌而来。可是此刻根本顾不得,趴在地上朝迎面驶来的一辆出租车拼命招手。手脚不能动弹,心急如焚,所有的血管都要随之裂开了。祈求上天,一定要带我走!

  浓黑寂静的夜里,一切化为虚无。出租车司机是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我。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尽头,带起一阵暖风,吹的我遍体发寒,一切重归于绝望。警灯逐渐在眼前逼近,警察已经跟下来了,风中隐隐约约听到纷繁杂乱的吼叫声。我不能功亏一篑,坐以待毙,死在这里!

  抬起头四周查看,右手边是一家大型家具连锁城,坐落在高高的台阶上,荒郊野外,在昏暗的夜色里看起来像一只庞大的怪兽,怵目惊心,危险的蛰伏着,随时能跳起来咬断人的脖子。我不顾一切撑起来,用尽全力朝它跑去。

  右脚像累赘一样被整个身体拖着走,我左冲右撞,身体都平衡不了,竟然还跑的起来。终于支撑不住,一个踉跄,身体一歪,翻身倒在地上,有厚大衣挡着,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根本来不及喘气,我抬起上身,一路匍匐前进。缩起身体,躲在台阶边的角落里,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此刻,我只想就此消失。

  紧张的仿佛是天崩地裂,世界末日。火山爆发,山崩海啸时的绝望恐惧也不过如此。警车就在我刚刚趴地的地方停下来,人群鱼贯而下。他们一定看到折断的花草和迤俪的脚印了。我非常害怕他们在附近来个大搜索,我是绝对逃不掉!捂住嘴,不敢大声喘气。我眯着眼,看见他们站在草坪中央仔细搜索了一会儿,然后走上公路。几个人伸出手指对着正前方的大道指指点点。我不知道是不是认为我正好劫下刚才那辆出租车趁机逃走了。反正他们围住桥底,打着灯匆匆扫了一遍,然后陆陆续续离开了。

  神经蓦地松弛下来,疼痛开始透体而入。身体里像有人拿着刀和剑,一下一下毫不留情的捅下来,咔嚓,咔嚓,寂静无人的夜里,仿佛听的到回响。那种痛像狂风暴雨下的海浪,锐不可挡,翻滚着波涛,汹涌澎湃的朝我席卷而来,一次比一次可怕,一次比一次恐怖,仿佛永无止息。我几乎窒息过去,冷汗涔涔,寒冷开始无孔不入,冻的人几乎毫无知觉。

  我像破败不堪的小船,在暴风雨的大海上随波逐流,无处可去,无边的夜,凄冷的风,冰凉的雨,全部砸在早就不堪重负的甲板上。惟有任其肆虐践踏,心力憔悴,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支离破碎。

  手机蓦地响起来。我怕警察去而复返,只响了一声,一把挂断。还来不及关机,随即又响起来。看清楚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惊恐无助的情绪决堤而下,“哄”的一声宣泄出来。宋令韦的声音穿越雾一般的夜,冰一样的冷,跨过无数的障碍,像天边的微光,直插心扉,“林艾,你现在在哪?”

  眼泪哗啦啦顺着指缝溪水一样流下来,我仍旧不敢哭出声,生怕被人发现。可是啜泣哽咽声还是泄露了出来,根本说不出话。他着急的问:“林艾,你怎么了——,现在哪里,出什么事了?”我靠在坚硬寒冷的墙壁上,听出他语气中的焦虑担忧。“哇”的一声哭出来,想要压抑,却像开了闸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他急的连连催促,问我在哪。我用力咬紧左手,让自己停止下来。口里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我抽泣着,捂住嘴,声音从指缝中透出来:“宋——令——韦,呜呜,我怕——,快来救我——”

  他冷静的哄着我:“艾——,乖——,不怕,我马上就到了。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然后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我拼命摇头,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也不知道,呜——,我怕——,我痛——,呜呜,我冷——”牙关开始打颤,身体和意识仿佛分离开来,我想我快支持不下去了。他诱哄着我,柔声说:“林艾,坚强点!周围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物?”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对,我不能就这样倒下去。抬起头,看见闪烁的电子牌,擦着泪哭道:“好像到郊外了——,这里有一座大型的家具连锁城……”他说:“好,我知道了。乖——,先等在那里,不要怕——,我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他一直和我维持通话,翻来覆去的说“别怕,别怕,我马上就到。”我已无力回答,开始还能啜泣,最后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听到他熟悉暗哑的声音,我这条在海面上漂流的小船仿佛看见远处的海港,正等着我归航。可是,迎风的桅杆已经折断了,失去前进的方向,小船遍体鳞伤,只能在原地来回打转。疼痛一波又一波的袭来,不知何时才是尽头。我极力保持清醒,绝不能在此刻晕倒!可是这种时候,失去知觉应该会比较好!

  我惟有咬紧牙根熬下去,仿佛永无止境。一辆又一辆的车灯在眼前一闪而过,明知道不可能这么快的,却忍不住奢望。一次又一次的期待毫无疑问的落空,几乎将人再次逼入绝地。我横了心,干脆趴在臂弯里。都到这个时候了,只好自生自灭,全凭造化。眼泪早就干了,脸颊冻的像结了厚厚一层冰,头发凝结成一根根铜丝冰柱,沉重的垂下来。混沌麻木,意识逐渐涣散,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冲破无坚不摧的冰层,冲破迷雾和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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