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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两人把人送走,唐译回去,陈上大摇大摆跟在后面,笑说:“我今天当了一回活雷锋,一下午的工夫,帮人搬了四趟行李,你瞧,宿管老师都认识我了,刚才还夸我助人为乐呢。你什么时候回家?到时候记得通知我替你扛箱子啊。”

  唐译一边开宿舍门一边说:“不巧得很,这回你这个活雷锋恐怕是当不成了。皮皮报了一个寒假考研辅导班,又不想去了,心急火燎的要回家,低价让给我。我不回去了。”

  “你今年不回家过年?”

  “嗯呢,要上课呢——进来吧,屋里没人,随便坐,喝水吗?”

  陈上注意到宿舍门上贴着一张“优秀宿舍”的红色标签,比起男生宿舍的脏、乱、差,她的宿舍显得相当干净、明亮、整洁,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桌子上的书、笔、杯子、台灯等物摆放的位置井然有序。

  唐译强撑着精神洗了两个杯子,冲了一杯速溶咖啡,自己喝的则是热水,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蛋糕,“宿舍里什么都没有,这还是冯雯雯临走前留给我的,没来得及吃。我口渴,只想喝水。”

  陈上喝着热乎乎的咖啡,吃着香甜的蛋糕,等了一下午的疲累统统消化在温暖舒适的胃里。他看着手里红色的咖啡杯,上面有“雀巢咖啡”四个字,大概是商场派送的赠品——这应该是她平日里常用的杯子。他把椅子拉近唐译坐着,“你是不是不舒服?有气无力的样子。”声音低的仿佛就在耳边。

  “大概是回来的路上冻着了。”唐译精神有些不好,病歪歪靠着椅子坐着,一点都没有发觉陈上此刻的胡思乱想。她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意志力松懈下来,对陈上便不像往日那样躲避,柔声细语地说她想睡一会儿。

  “好,你睡吧。”陈上想到她宿舍的人都回家了,拿了她宿舍钥匙出来,开车去“御膳坊”买了清粥和小菜,回来时唐译已经睡着了。他看着被子外面露出的小小的一张脸,刘海垂下来挡住了眼睛,微微蹙眉的样子显得楚楚可怜,不由得伸手拨了上去,拍了拍她的脸,轻声说:“起来,吃了饭再睡。”

  唐译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到他,意识不清地问:“你还没走?”她见到桌上的饭菜,以为是陈上叫的外卖,勉强喝了半碗粥,摇头说没胃口。陈上摸了摸她额头,担心地问:“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唐译不怎么在意,“没事,着凉了而已。多喝水,睡一觉就没事了。你吃饭了吗?”陈上说没有,“你都没吃多少,剩的这些够了。”唐译拥被坐在床上,叫他把自己吃过的碗和筷子拿去洗。陈上把筷子一顿,“懒得洗,就这么吃吧。”

  “你讲点卫生好不好,这是我吃过的。我感冒了,会传染的。”她这番恼怒的话用软绵绵的语调说出来,一点气势都没有。陈上笑说:“那更好。”故意当着她的面把她剩下的那半碗粥咕噜咕噜喝了。

  唐译只觉得脸上发烫,下了逐客令,“吃完你赶快走吧,我要睡了。”

  “你睡你的,我吃我的,急什么?”陈上在一边嘎嘣嘎嘣吃的脆响,“这萝卜皮又脆又香,好吃,你要不要尝尝?”说着夹了一块送到唐译跟前。唐译只觉得头越来越重,没力气和他歪缠,背对着他躺下,“老老实实吃你的吧。”

  陈上不以为意,随口跟她说些闲话。“你什么时候买个手机?我想找你都找不到。”

  “我要你找到我干什么?”

  “上次你不是把东西都还给了我吗?那个手机还记不记得?”

  “怎么了?”

  “那是你中奖中的啊,为什么连这个也还给我?我看了,手机还能用,不过电池坏了,得配一块。”

  “得了吧你,还拿我当小孩哄呢,明明是你花钱买的。我不要它。”

  ……

  唐译眼皮越来越重,说着说着又睡着了。陈上探了探她呼吸,似乎有些灼热,替她掖紧被子,又把一床毛毯盖在上面。

  他回去后,一夜睡得都不安稳,一大早爬起来给她打电话,问她好了没有。唐译略带沙哑的声音细细地传来:“哪有这么快。感冒嘛,总要拖个十天半个月才会好。”

  陈家的一个长辈乔迁之喜,陈上不得不跟着父母去喝喜酒。蔡婉婷也去了,陈母跟大家介绍她是自己的干女儿。众多亲戚难得一聚,一直闹到下午三四点才散。陈母随同陈父去邻市开会,陈上和蔡婉婷一块回家。开车开到一半,始终放心不下,决定去学校看看。

  “我还有点事,你在前面路口打车回去,行不行?”

  蔡婉婷静静地看着他,“你有什么事,这么重要?”半道扔下连中文都说不利索的她,陈上的做法让她着实有几分恼火。

  陈上在空中点着她的鼻子笑说:“我觉得沉默是金是一个女人最好的美德。”

  蔡婉婷被他堵得不好多问,“那你晚上回不回来吃饭,我好跟韩姨说一声。”陈上想了想摇头,“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他顺道买了粥和菜。相比昨天的混乱,今天的女生宿舍楼显得冷清了许多。他在楼下登了记,敲了好半天的门,听见里面微弱地应了一声,又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露出唐译的脸。她穿着皱巴巴的睡衣,蓬头垢面,眼睛浮肿,脸上的红晕红的很不正常。

  陈上见她脚步虚软,站都站不稳,忙上前一把扶住她,摸到她滚烫的肌肤,不由得叫起来:“怎么烧的这么厉害!走走走,我送你去医院。”

  唐译还在虚弱地挣扎,“不用了,已经吃了退烧药。”

  陈上不由分说把她按在床上,“换衣服,换衣服,再这么烧下去小心烧成肺炎,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唐译像个孩子一样不肯合作,嘟嚷着说:“我讨厌医院。”

  陈上哄着她说:“好好好,不去医院,那去诊所总行吧?”见她像面条一样软成一团,使不出力气,不得不抱住她,协助她把毛衣、裤子、大衣一件一件穿上。两人肢体纠缠,难免会碰到一些不该碰的地方。

  陈上见她一副任由自己摆布的柔顺样,似乎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反抗,叹气道:“平时要是也这么听话就好了。”

  他半抱着唐译下楼,跟宿管老师打了一声招呼,径直把她送去医院。

  唐译一闻到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神经末梢立马变得紧张。医生翻起她眼皮看了看,又让她张开嘴看扁桃体和舌苔。她十指绞在一起,一个劲地问:“医生,要不要打针?感冒而已,吃点药就好了嘛。医生,不打针可不可以?天黑了,我要早点回去。医生……”

  做医生的见惯了她这样的病人,既不打断她也不回答她,任由她一个人碎碎念,自顾自看病开药。陈上扶着她去病房,她还在傻乎乎地问:“是不是拿点药就可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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