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婚(3)_胡小媚

三

　　徐东阳慢慢收回自己的手，微眯起眼睛坐回去。从看见苏遥进到这个房间开始，他的周身都笼罩着一股冷然的气息。

　　身旁的考官都小心翼翼地看向坐在正中央的徐东阳，他的神态和表情让身边的韩瑞不敢造次开口，等着看自己的老板是否还有其他的问题。

　　这样奇怪的片刻沉默让苏遥倍感压力。她勉强维持着自己脸上的微笑，强压着心里想要将眼镜戴上看个清楚的冲动。

　　终于，徐东阳冷淡地扭头对着韩瑞微微一颔首，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再需要问的。韩瑞暗地里抹了把冷汗，对着苏遥微笑："我们的问题已经问完了，请您回家等待通知。一个星期内我们会给你答复。"

　　"好的。谢谢。"

　　苏遥起身，再度礼貌地微微鞠躬，控制着自己，尽量镇定地转身出门。直到面试间的大门在她的身后关上，隔断了身后如影随形的视线，那庞大的压力才消散。

　　苏遥微微颤抖着手摸出眼镜来戴上，摁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心口，呆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在无可奈何地苦笑。怎么会这样。还以为这么多年来自己的心防已经坚固得像一个堡垒，岂料仅仅是听到相似的声音而已，她都会感觉那么的呼吸困难。

　　苏遥摇摇头甩掉自己脑海里的思绪，面试完毕后的轻松慢慢地浮上来。去超市买点东西吧！回家好好地给苏舒做一顿晚饭。

　　苏遥不知道，从她进入那间面试间开始，徐东阳便一直眯着眼睛打量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刺痛着他。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事隔六年，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和她意外地重逢。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必然是取了眼镜用模糊的视线来替自己减压。方才若是她看清楚了考官席上的他，不知道她是否还能那般镇定自若？

　　顾，冠夫姓。还真是传统的女人。徐东阳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他的脑海里闪过她听见他声音时那一瞬间的惊愕和失神，突然感觉到自己无法在这里忍耐下去，于是站起身来。屋子里的人都愕然地抬头看着突然起身的老板。徐东阳扫了周围的人一眼，平静地交代："你们继续，我要先去处理一些别的事情。"

　　韩瑞点点头，表示面试的工作由他全权接手。徐东阳推开门快走几步出了面试间，外面长长的走廊上早就没有了那个女人的身影。徐东阳眉头微皱，靠到巨大的落地窗边往下看。这里可以将楼下的广场一览无遗，很快，他就再次捕捉到了苏遥的身影。

　　看起来面试完毕她已经完全放松，脱掉了方才穿着的小西服外套闲适地搭在自己的臂弯里，正眉眼弯弯地站在楼前的甬道上和谁讲着电话。

　　她眼角唇边包含的温柔笑意让徐东阳的心脏猛然收缩。他森冷地僵直着身体看着下面的她，久违的疼痛从心底深处缓缓升起，顺着血液碾压过他的躯体，最后又汇聚到心脏之中，随着呼吸尖锐地撕裂他的回忆。

　　徐东阳的拳头慢慢握紧。六年了。他从最初的撕心裂肺、愤恨无比，到后来慢慢变得冷漠。他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岂料她会这般突然地再度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面容沉静、举止从容，仿佛从来不曾认识过他一般。轻易地将他长达六年的冷静毁于一旦。

　　苏遥面试出来第一件事情，是给顾原打电话。今天顾原不上班，带着女儿小苏舒去了动物园。小家伙在电话那头抢过了爸爸的电话一个劲地向妈妈报告自己做的事情。"喂猴子吃瓜子啦，看见河马洗澡啦，和小熊猫合影啦，哦，还有爸爸给买冰激凌啦……"苏遥听着苏舒稚嫩的声音，眉眼间格外温柔。

　　小苏舒是苏遥的心头肉。小家伙打小就长得水灵灵的，聪明可爱讨人喜欢。小苏舒说晚上想吃牛肉堡，苏遥要去超市给宝贝买点儿上好的牛肉满足她的要求。

　　苏遥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尽数落在了身后那个并不太远的男人眼中。

　　徐东阳停下车，靠在车门边低头点上一只烟，看着苏遥挂断电话下了公交车走进了超市。他没有跟进去，他不急于现在就出现在她眼前。

　　徐东阳轻轻地吐出一个烟圈，看着青色的烟雾慢慢地消散在自己的手指间，眸子倏然一冷，淡淡地浮起一丝危险的微笑。苏遥，如果你要消失，就应该消失的彻彻底底。

　　这一次，可是你自己送到了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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