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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坐在办公室里,我觉得应该给谷平打个电话,提醒他问问小杨。否则我苦等到深夜,他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白天忙,忘了问小杨。”

  明天再问,他还是这么说。后天再问,他会烦,事不过三嘛,不就一根头发吗,有必要这么纠住不放吗?

  我拨打谷平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他。

  “小杨的事情,你别忘了问。”

  “小杨什么事儿?”他居然这么快就忘了,多亏我打电话提醒他。

  “那根长发。”

  “行,我问问他。”

  我又开始了等待。终于等到谷平回来。“你问小杨了吗?”我一看见他就问。

  他一边换鞋一边说:“问了,小杨说他只去了国土资源部,没落什么东西在我车上。”

  “那根头发是谁的?”

  “这样的问题我怎么好问小杨?”

  他说的对。倘若他问小杨,我车里的那根长发,是你女朋友留下的吗?小杨会怎么想?小杨那么聪明,一点就透。小杨肯定明白谷司长包养了情人,被老婆揪住把柄,自己又摆不平,需要他出面替领导顶缸。

  高玉美啊高玉美!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没想到,亏你还在政府部门干了这么多年。还眼巴巴地等了一天。有什么好等的?明摆着的结果!

  “不是小杨的,那是谁的?”我跟着他问。

  他换好家居的休闲服,洗好手,泡了杯浓茶,端坐到书桌前准备学习。

  “谷平,我跟你明说吧。那根长头发我怀疑是你情人留下的。”

  “我没情人!”

  我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不由自主地冷笑。“谷平,我们都别再演戏了。演了那么久,你不觉得累吗?你接受不了情人这个称呼,那就换个说法,是你的红颜知己,知音,这总行了吧?跟你无关的女人,怎么可能把头发留在你的私车里?而且那根头发,就在你的驾座后背上。你让她开你的车,或者你开车,她吻你,你们俩在车里激吻,留下那根头发,是苍天有眼,留下了你的罪证!”

  “高玉美,我在学习。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我无理取闹?”我转身回主卧,快速取出装头发的塑料袋,把它放到谷平的眼前。我本来要掏出那根头发,让他仔细看看。闪念之间我留了个心眼,不能给他看,他若顺手抓过头发,快步走进卫生间,把它扔进马桶冲掉,转身死不认帐,我能杀了他?

  我后退两步,捏紧那个塑料袋。“谷平,你看到了吧?就是这根头发。那天从医院出来,我系安全带的时候发现的,粘在你驾座后背靠垫上。”

  谷平看着我手中的塑料袋,不说话。他又开始埋头看书,不再理我,把我当成空气一般不存在。

  “谷平,我们已经争论了太多,我已经不想再跟你争论,我已经厌倦了,累了。我只想请你告诉我,这根头发它是谁的,我要见见那个女人。”

  “我怎么知道它是谁的?”

  “你不知道?”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谷平马上就四十九岁了,一个四十九岁的成年男人,一个正司级的国家干部,耍赖不会到这个程度吧?

  “我就是不知道!”他狠狠地重复。

  “你怎么会不知道?那就是你情人太多,你搞不清楚它究竟是谁的!谷平,你对得起咱们的儿子吗?为了不让你像有些官员贪污腐化,儿子在国外拼命学习挣奖学金,还勤工俭学。他吃那么多的苦,只盼望他的父亲是个正派的男人,是国家的好官员!”想到儿子一个人在国外受苦,我潸然泪下。“你可以不在乎儿子。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吗?你的父母都八十多岁了,病卧在床。他们辛苦一生,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他们以你为骄傲,即使生病医院下病危通知书,也不告诉你,不愿意拖你的后腿,只希望你能做一个好人,当一名好官。谷平,那是生你养你的父母,你忍心让他们有一天看到你为了情人进监狱吗?你等于杀了他们!”我心潮起伏,热泪盈眶。

  谷平眼眶也湿了。他动了感情。他应该动感情。除非他是禽兽,鸟还知道反哺父母的养育之恩,虎毒还不食子呢。

  “高玉美,我告诉你,我没有情人。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对不起儿子,对不起父母的事情!”

  “那你告诉我这根头发是谁的?”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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