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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我开车赶往谷平的办公室。我从没去过谷平的办公室。有什么事情,总是打电话给他。那一次寻找小红袄,我也只是到他单位的地下停车场。来到他们单位,在大门前我被保安拦住,问我找谁。我说找谷平。他让我稍等,拨打内部电话。保安把电话递给我,谷平的声音传来:“我在十七层,你上来吧。”

  乘电梯来到十七层,我不由有些气喘,耳膜也有点不适应,可能太高了,也可能电梯里太闷。每一个房间上都镶嵌着一个小金属牌,牌上刻着人名,职位。我一个一个地寻找。

  终于找到谷平的名字,我举手敲门。门开了。谷平身后的办公室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办公室很宽敞,一尘不染。窗台上放着一盆蝴蝶兰,盛开的兰花香气袭人。谷平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端坐在办公室里的谷平儒雅帅气,很有领导的派头。这个优秀的男人是我老公。骄傲之情从我心底油然而升。

  “吃饭了吗?”他问。在这里,他是主人,我是客。他居高临下,镇定从容。我喜欢这样的他。

  “没吃呢。”我说,“我炒菜出来买酱油,突然想找你,就过来了。”我觉得自己太孩子气,幼稚得好笑。

  谷平没有笑。他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车钥匙,一边锁上抽屉一边对我说:“我在食堂吃过了。你想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

  “我不想回家。”我说。谷平的办公桌整理得井井有条,谷平是一个喜欢整洁的人。唯一不协调的是他面前的烟灰缸。烟灰缸里堆满烟蒂。谷平也注意到了这个烟灰缸。“你先下楼,我把它洗洗。”他说。

  我走出门,走到电梯前,按下下楼的键。我本来希望电梯慢一点上来,我可以和谷平一起下楼。电梯上来后,我又急不可耐地钻进去。电梯的空间太狭窄,我和谷平单独呆在这样的空间里,会很尴尬。

  我站在车边,等待谷平。谷平向地下停车场走去。

  “开我的车吧。”我冲他喊。我不想跟他开两辆车,我想让他开车,我坐在他旁边。这个夜晚,我再也不想一个人呆着,我要跟他在一起。

  “去哪里吃?”他问我。

  我想起丢小红袄的那天中午,他对我说国贸往东的那家饭店,小红袄就是在那里丢的。我本能地想去那里,但又抑制住自己。我不能挑事儿,我真的累了,又累又饿又迷惘。

  “我不想回家,我们去住酒店吧。”我说。

  谷平显然没想到我会提出住酒店。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只是不想再回那个家,不想再看到那只懒惰肥胖的猫,不想看那些家具,电器,床。我想换个环境,轻松地喘口气,让自己休息一下。

  谷平调转车头,车子直奔郊区。“我们去哪里?”我问。“通州有一个度假村,老于的堂弟是投资商,老于送给我一张金卡。”坐在谷平身边,看他熟稔地开车,被他带到别处去度假,一切由他作主。这是多么幸福的感受!

  这个度假村比长城脚下的那个度假村更豪华气派,大型的音乐喷泉,古老的树木,曲径通幽,与世隔绝,像欧洲中世纪的城堡。

  “没想到北京还有这样的地方。”我由衷地感叹。

  “只要你换一种思路,生活就别有洞天。”他说。

  我觉得他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如果我改变自己的性格,让自己变成一个弱智的女人,像今天夜晚,弱智到买瓶酱油都找不到回家的路。谷平会不会对我好?他会不会爱上我?

  开了房间之后,谷平脱下外套熟练地放进衣柜。看他的动作,他显然来过这里。我打量着房间,按摩带桑拿的大浴室,舒适豪华的双人床,小巧的厨房,袖珍式的餐厅。一个男人绝对不会来这里住。一个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应该带一个年轻漂亮,有情趣有品味的女人,我的眼前不由浮现出谷平和婴女的形象。

  有关婴女的想象破坏了我平静的心情,我的大脑清醒起来。

  谷平问我吃什么。我说我想喝粥。谷平说他打电话问问餐厅有没有。不等谷平打电话,由联想带出的问题争先恐后地从我嘴里跳出来:“谷平,你是不是以前来过这里?你是不是带女孩子来过?”

  “你想的太多了。”谷平说。

  “我不喜欢这里。”

  “那你想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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