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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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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着这条老命讨得你的喜欢,我还真不想要。”我笑着说,“我叫凌苍苍。知道李白那首《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吗?里面那句‘回崖沓障凌苍苍’,就是那个凌苍苍。怎么样,这名字很有气势吧?” “什么庐山沓障的,我不明白,你们汉人真是麻烦。”敏佳撇了撇嘴,“我的全名是爱新觉罗?敏佳,你可以叫我敏佳。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朋友了。我们女真人最重义气,从此后我们同生共死,一辈子是好朋友。”说着伸手出来。 我抬手用力击在她掌心:“好,从今天开始是好朋友,同生共死。”一边说着,我一边盘算:和敏佳做了同生共死的朋友,往后库莫尔再威胁说要把我绑在木柱上任人蹂躏时,也要看他妹妹答应不答应了。 想着想着,我不禁喜上眉梢,一转眼瞥到敏佳脸上兴高采烈的表情,她是真诚地为了交到我这个朋友而高兴,突然有点自惭形秽,我是不是在紫禁城那地方呆久了,干什么事都要计算一下于自身的利弊。 抬眼瞥到赵富贵,他已经重新在战马上缩成一团,在寒风里咳嗽了两声,用袖管擦着鼻尖。 我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看他是不是萧焕或者父亲派来救我的。 但是,如果他真是被派来救我的,我要不要跟他回去?回到那个沉闷得让人快要窒息的紫禁城? 空中送来关外冷冽的寒风,刮在脸上有些刺痛,却坦荡激烈,有我喜欢的自由的味道。 敏佳的马只不过是脚上破了层皮,并不影响奔驰,我们很快就回到了营地。 这一来一回后,敏佳正式和我勾肩搭背起来,甚至提出让我搬到她的帐篷里同住。我婉言谢绝了,住在库莫尔的帐篷里虽然要提防他什么时候再发疯要扒我衣服,但由于库莫尔时常要和那些八旗首领在另外的大帐里彻夜长谈、喝酒外加召女人,所以一般很少回来。我要逃跑的话,还是在这个帐篷里比较方便一些。 晃晃悠悠又过了两天,我的逃跑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这天下午库莫尔带着醉意走进了帐篷。 我连忙迎上去:“大汗。” 他一把扯住我的手,拉着我在床沿上坐下,挑了挑嘴角:“听敏佳说,你在山海关前救了她,你这么快就能和她交上朋友,真不错。” 我干笑两声:“这是托大汗的福。” 库莫尔哈的一声笑了:“你别跟我说这种场面话。”他忽然凑过来扳住我的头,用手摩挲着我的头发,“我知道你喜欢说敷衍的话,听着好听,但那都是假的。每当你这样说话时,我就觉得你像一阵风,马上就要呼的一声飞走了,抓都抓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他鸽灰色的眼睛里突然多出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我阿玛就说我总喜欢追逐抓不住的东西,越是抓不住的就越想要。我阿玛看得很准,我就是这样的人。可是现在我想,我说过要你的心,是不是说错了,风一样的女人的心,要起来一定很辛苦。”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歪在床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我的手。 我把他扶到床上躺好,替他把额头的乱发拨开。这个年轻威严的大汗,睡熟了也像一个孩子一样满脸委屈,眉头紧锁。 他想要喜欢我吗?像一个初涉爱河的孩子那样学着去喜欢一个人,慢慢地靠近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告诉自己遇到她是生命里最美好的事情,一遍一遍地说,说得多了,自己真的就会那么以为了。 这种事情我也曾做过,做得恬不知耻,做到后来,觉得自己简直像一个卑鄙的骗子。因为我知道,真正的爱,它在来临的那个瞬间就已经来临,真正的爱,从来不需要去学习,而当我们学着去爱的时候,通常都是在制造一个自欺欺人的骗局。 我和衣贴着库莫尔躺下。他是一匹走累了的野兽,想要找一处温暖的地方休憩,但我也是一匹想要休息的野兽,我也在寻找怀抱,给不了他想要的。 等我在阴沉的暮色中醒过来的时候,库莫尔已经走了。我掀开他帮我盖好的狐皮被,把光着的脚放在床下的皮褥上,茸茸的皮毛扎在脚心里,痒痒的。 帐外的寒风刮得更急,隐约的,有断断续续的笛声,不清雅也不嘹亮,依稀听得出吹的是一支河南乡间常见的小调,欢欣悲喜,都裹在热闹的曲调里,这调子在关外的寒风里听着竟有些悲凉。 我找来一双鞋穿上,披上一件皮裘就循着笛音找了过去。一路找到营房外的一片草地上,坐在荒草间吹着短笛的正是赵富贵。 我走过去笑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不是河北人么,怎么会吹河南乡下的小曲?” 赵富贵收起笛子,从怀里摸出一方淡蓝的手帕擦了擦:“我娘是河南人,小时候她常唱这曲子给我听。” “啊?你娘是河南人?我奶奶也是河南人。小时候,我也常听她给我唱这曲子。”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时突然想跟这个来历不明的邋遢汉子说说话,谈谈心。 “你是跟奶奶长大的?”赵富贵问。 “嗯,我娘生下我后就死了,我是跟着奶奶在乡下长大的,什么捉泥鳅夹蝎子爬墙上树,都是好手,皮得全村的大人看到我就头疼。”提到小时候的光辉事迹,我不禁有些得意扬扬。 “是吗?我那口子小时候好像也是这样。”赵富贵随口说。 “你有老婆了?有几个孩子?”我马上感兴趣地问。 “嗯,娶过亲了,还没孩子。”赵富贵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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