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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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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小吵,毫无来由,毫无意义,惟一的作用就是把全天的心情破坏掉,然后在他意欲离婚的底火上加一把柴。 岳子行重又穿上那条已然很脏的裤子上班了。在人民路下车以后,他照例要驻足仰望香格里拉大饭店。"香格里拉"藏语意指"我心中的日月",寓意充满欢乐、自由、幸福的吉祥圣地。岳子行想念倪婉,所以香格里拉大饭店就成了他梦中的天堂。和刘大昆等人开过"麻将会议"之后,岳子行把"工作重点"转移到了倪婉身上。倪婉不接他的电话,他就到香格里拉大堂去等,上班时间等下班时间也等,中午还去饭店的白领餐厅去转悠,结果却一无所获。他打算今天下班时再去香格里拉等一次,还是等不到的话就杀到她办公室去。 下午岳子行正在办公室琢磨接近倪婉的套路,意外地接到了林丽晨的电话。她从谭璐那里得知谭岳二人的现状后,就打电话向岳子行兴师问罪。 林丽晨说,你终于现了原形,把谭璐给坑了,唉,她早听我的话也不至于有今天。岳子行说,我俩好着呢,你想挑拨离间然后取而代之吧?林丽晨说,就你那样,白给我都不要。岳子行说,你长得虽然很对不起大连人民,但白给的话,我肯定要。林丽晨气得声音打颤地说,岳子行,你这个流氓,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岳子行说,你白给我,我肯定要,但如果花哪怕一分钱,我撒腿就跑。说完就掐了线。虽然两人相轻多年,但看在谭璐面上都很克制。可今天上来就开吵,完全是无所顾忌撕破脸皮的架势。 林丽晨气哭了,反复拨打岳子行的手机,可他就是不再接听。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岳子行对菜菜说,你接,要是个女的就说我不在。菜菜接了电话,皱着眉头说了句"他不在"就挂了,末了问岳子行,这女的谁呀,像吃了枪药似的。岳子行说,管我们楼院儿卫生的老太太。菜菜说,不对吧,老太太白给你要吗?岳子行瞪眼说,两个电话两个人,小朋友别乱说话,不然我不给你买糖葫芦了。 快下班时,岳子行往倪婉办公室打电话,说有急事找她。倪婉一接电话,他就立即挂了。他只想证实倪婉在不在办公室。她只要在办公室,就早晚会下班,只要下班,他就一定能等到她。 岳子行偷摸提前五分钟下了班,来到香格里拉楼前街旁的一株梧桐树下,目不转睛地盯着饭店电动玻璃门。只要有女人走出,他都会紧张地辨认一番。等了大约一刻钟,倪婉终于出现了,身边跟着个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竟是"从头再来"节目男嘉宾之一的海归博士。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到饭店前的停车场,上了一辆雪佛兰MPV。 博士刚要发动车子,猛然看见车前面站着个魁伟男子,正目光如电地瞅着他车里的女人。倪婉说,你稍等一会儿,我下去说几句话。 倪婉款款下车,冷眼问岳子行什么事儿。岳子行说,倪婉,那天晚上我太混了,现在当面向你道歉。倪婉说,哪天晚上?什么事儿?我记不得了,你也用不着道歉。岳子行说,我们找个时间谈谈行吗?倪婉说,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你这样打搅我,没什么意思,只能使我厌烦。 岳子行看懂了倪婉眼神中的愤怒、鄙视、恐惧和哀求。她的眼神粉碎了他的自信和霸气,扼杀了他心中那缕忐忑柔情。 岳子行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倪婉说,你是第二次这样讲了。 不会有第三次了。 那就好,先谢谢你。 我能再说一句话行吗? 当然能。 算了,不说了。 不说也好,反正我也不想听。 倪婉话音未落,人已回到车里,砰地关上车门。雪佛兰的发动机骤然轰响,像冷笑,更像恐吓。岳子行木然让开路,雪佛兰从他身边冲了过去,喷出刺鼻的尾气。望着远去的车影,岳子行双腿犹如灌了铅,心里也像是注了水银,除了沉重,还是沉重。 岳子行刚才想对倪婉说"我喜欢你"。他没有说,而且就在刚才,他发誓以后永远不再对女人说这四个字,无论何时,无论是谁,都不会再说。 岳子行正要离开,忽听身后有人鼓掌,回头一看竟是林丽晨。岳子行在电话里窝囊了她一顿便不再接电话,气得她跑到宏誉大厦找他算账。走近大厦门口时,她见岳子行出了大厦来到香格里拉楼前,样子像是在等人,就躲在附近的树后暗中监视,想等他见到熟人时再出面发难,让他下不了台,好好解解心头之气。 林丽晨的出现使岳子行更加狼狈,他脸上又红又烫,仿佛每个毛孔都在燃烧。 林丽晨说,我好佩服自己的眼力,因为我早就看穿了你,我也好可怜谭璐,你居然骗了她这么多年。你这个无耻小人,当流氓都不配。 岳子行木桩子一样呆立着,觉得一生中最倒霉的事儿全赶在了这一刻。听完林丽晨的斥骂,他像被马蜂蜇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骂吧,怎么过瘾就怎么骂吧。 林丽晨说,你这种人还值得我再骂吗?说完猛地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 岳子行顺人民路慢慢西行,忽然想起什么,急切地给林丽晨打手机,可打了四五遍她都不接。他编了条短信给她发过去,一连发了三遍。短信内容是:别告诉谭璐,算我求你! 《瑞典火柴》第十四章 林丽晨没给岳子行留任何情面,很快给谭璐打了个电话,说她无意间发现岳子行在外面花心。谭璐问到底怎么回事,林丽晨说还是见面再谈吧。林丽晨知道这对谭璐是个打击,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既然这一刀她早晚要挨,那就越早越好。 两人在碧姿堡女子俱乐部见面后,到二楼茶吧喝咖啡吃点心。茶座靠着宽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九月的日暮街景,一株槐树的几梢枝叶贴在窗角,似在偷听女人间的秘密。林丽晨三 言两语把岳子行的事儿讲完,然后痛心地说,我早就说他不地道,你偏不信,这下可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谭璐一直沉着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桌面发呆。虽然她来之前已有了思想准备,但还是感到悲愤难当。林丽晨的话句句都像钢钉,被无形的铁锤深深砸入她的心头,将她对岳子行的最后一线希望无情摧毁。 林丽晨说,我允许你难过,但不许你哭,他不值得你哭。 谭璐说,我不信,所以也不会哭。 林丽晨说,不信?难道非要亲眼看见人家上床你才相信? 其实谭璐信不信又能怎样呢?岳子行早就变了,而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面孔越来越冷,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后再没见面,她也随之陷入巨大的矛盾,不知该彻底离开岳子行还是维持现状。女人的心是一只爱情的天眼,容不得半粒虚情假意的沙尘。她之所以拖泥带水到现在,与其说是由于麻木而放弃了抗争,不如说是因为心中尚存一丝幻想。这幻想宛若漫过残雪的春风,孱弱而坚定,即便是在最伤心绝望的时候也不曾动摇。而现在,幻想终于破灭了。她能容忍冯筝,但决不会容忍其他女人。她能容忍岳子行的冷淡,但决不容忍他的背叛。 谭璐怔望窗外,好一会儿才说,怎么会是这样呢?声音若有若无,像是被人榨干了最后一分力气。林丽晨想起鲁迅笔下那个可怜的女人,她总是说:我知道春天有狼,谁知冬天也有狼。林丽晨见谭璐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竟一下子苍老憔悴了许多,心里难过得想替她哭出来。她轻声问谭璐,你打算怎么办? 随便他去,我无所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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