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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赖世强在电话里说,这是一般的走访调查,你不用怕。靠,哪有打电话把人往局子里招的,净他妈装大爷,不去,让他们找你。

  我心里本来就没底,再和他们掰腕子,不是找病嘛。

  他们那套路子我清楚得很,你只要没犯事儿,就敢跟他们拍桌子瞪眼。你给我个实话,没朝那姑娘下毒手吧?

  没有,绝对没有。

  很好。那干没干她呢?

  干了……我操,你他妈倒先提审我了。火烧屁眼儿了,你还有闲心问这个。

  别急呀,这点破事儿就急成这熊样,以后还怎么杀人放火呀。骚扰你的条子叫什么名字?我找人给那家伙过个话儿,让他别难为你。

  岳子行说了那人的名字,要赖世强快点儿回话,并嘱咐他在宋美玉跟前遮掩着点儿,别什么都说。赖世强说他从不找老婆办事,守着警察老婆这么多年,公安战线也认识个把人物。

  一口气打了三个电话,岳子行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他去卫生间用湿毛巾擦了擦汗,然后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坐在客厅里等赖世强的电话。他怕万一赖世强不好使,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分局。

  岳子行在惶恐不安中熬过了半个小时,可赖世强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看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就果断地离开家,打车往分局赶。这半个小时里,他无数次想给赖世强打电话,但他没这么做。赖世强和刘大昆他们一样,在他的朋友当中都属两肋插刀的级别,交代完什么事儿,根本用不着催。岳子行跳槽到外企后一个像样的朋友都没交到,玩来玩去还是这几个刚来大连时在国企交下的哥们儿。他在车上沮丧地想,这真叫惹火上身啊,我他妈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他心里难受得要死,便感觉不到病痛,而一摸自己的脑门和脖颈,分明又火炭般滚烫。

  岳子行以前只去过一次分局,是为了换身份证去照相。那是座暗红色的日式小楼,造型轻盈而浪漫,与门上大大的公安局牌子和楼前各色警车形成强烈反差。这次去,他左手提着心,右手吊着胆,惶惶不可终日。

  出租车刚从小区里拐上大街,岳子行的手机就响了。他的心狂跳了一下,来电号码不认识,一接听才知道是分局的那位伙计。他说,你不用过来了,咱们在电话里聊聊就行。

  岳子行对那人说了声稍等,告诉司机他要马上下车。司机刚踩了两脚油就被勒令停车,心情很是不爽,嘴里嘟囔了几句。岳子行哪有工夫跟他计较,扔下十元钱摔门而去。

  岳子行站在马路边继续和那人通话。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警察叔叔问得很详细,也很简明,主要强调了四个问题,一是岳子行和倪约的关系,二是倪约的精神状态和衣着打扮,三是打她的那个男人什么模样,四是岳子行和倪约的分手时间,以及他是否记得那辆载她离去的出租车牌号。岳子行一一如实作答,连和倪约在海边做爱的细节都没有隐瞒,因为他不敢撒谎,怕以后陷入被动。那人最后对岳子行的配合表示感谢,要他别有什么顾虑,以后有必要时再联系。

  这个电话足足打了半个小时,再打一会儿手机就要没电了。打完电话岳子行如释重负,心想总算过了这一关,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他马上打电话给赖世强通报情况。

  赖世强说,靠,为了找那条子,哥们把射精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岳子行感动得一塌糊涂,心想关键时刻还得靠朋友啊。

  《瑞典火柴》第四章

  岳子行的感冒不太重,在家静躺了一天就好多了。冯筝话里有话地说他虚火太旺,该消停消停败败火了。岳子行暗想,说得轻巧,咋消停咋败火呢?整日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一头吹胡子另一头瞪眼的,已经够倒霉的了,现在又摊上倪约失踪的事儿,虚火不旺才怪呢。

  以前岳子行要是有个头疼脑热,冯筝总是伺候得很好,天天给他熬鲜莲冬瓜鸭子汤和丝

  瓜瘦肉汤,说是清热解毒,喝得他直反胃。可这回,冯筝说了几句风凉话就没动静了,让岳子行有些心冷。

  上班后岳子行给赖世强打电话,让他托人从侧面打听一下倪约失踪案有无进展,越快越好。赖世强说,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不过情报一到手,你可要摆一桌,就当给线人开口费了。岳子行说,那一言为定,搞不到有价值的情报,我扒了你的皮。

  刚给赖世强打完电话,刘大昆的电话就过来了。

  刘大昆语无伦次,口气急得像在冒火。岳子行说,你说的是汉语还是英语啊,一样一样地说,别搀和着来。刘大昆理清思路把事情说了一遍,大意是昨晚他爸妈来电话,说已经买好火车票,三天后到大连。

  岳子行说,咱爸咱妈来是好事儿啊,你怎么急成这熊样?

  刘大昆唉声叹气地说,唉,这事儿叫我咋说呢。

  原来,河北老家那边听到了刘蓝二人离婚的风声,母亲心急如焚,一天一个电话追问刘大昆,尽管他百般抵赖,可老人哪里肯信。离婚时,刘大昆和蓝青约好了,暂时先不跟家里说,免得他们伤心挂念。现在二老突然要来大连,分明是听了小道消息,想来大连探探虚实。刘大昆愤恨地想,河北那边都是哪些王八蛋在传话呢?那帮鸟人,你结婚他们装不知道,你离婚他们奔走相告,都什么人啊。

  事情来得太突然,搞得刘大昆心神大乱,叫苦不迭。他知道没法瞒父母了,可瞒不住也得瞒哪。再过一周就是老娘的六十大寿了,他想瞒一天算一天,等给老人家拜完寿再说。老娘就大昆一颗独苗,眼看黄土埋到脖根了,孙子没抱上媳妇还跑了,若不瞒着这寿还有个过吗?他是个孝子,不愿让母亲为自己的婚变伤心,更不愿她老人家的六十大寿为此蒙上阴影。他只有一个母亲,而母亲只有一个六十大寿啊。

  刘大昆思前想后,决定先和蓝青商量一下,于是大半夜给她打手机,可她已经关机了,急得他一宿没合眼。他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起床后第一件事还是给蓝青打手机,可她的手机依然关着,石女一样干整不开。

  刘大昆只好上班后往蓝青单位挂电话,急得像一只遭到围歼的野狼。蓝青在一家中港合资公司做东北区销售经理,成了些气候,通俗点说和刘大昆已经不在一个档次上了。蓝青接到刘大昆的电话并未感到意外。她说,你的意思是我说出去的?我可是守口如瓶啊,想赖我没门儿。

  我没赖你的意思,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事儿咋办。我妈眼看要过六十大寿,要知道咱俩离婚了这寿真没法过了。所以我想让你回家住些日子,把他们高高兴兴糊弄走就行了。

  蓝青听后非常为难,沉吟良久说,大昆,老两口来我当然欢迎,肯定也能过去看他们。可是要让我回去住,这事儿我得考虑一下。

  我说蓝青,这事儿还用考虑?你可不能卸磨杀驴呀。

  什么杀马杀驴的,说话别那么难听好不好?你以为这是件小事儿?

  好了,算我胡说,你考虑吧,到时可别说不行啊。

  从放下电话的那一刻起,刘大昆就开始焦急地等待蓝青的答复,不过他觉得这个忙蓝青还是会帮的。

  离婚是蓝青提出的。刘大昆不想离,但他怕蓝青觉得他是个死缠烂打的男人,又深知强扭的瓜不甜,于是百般无奈地缴了枪。从处对象到结婚这么多年,他几乎没让蓝青受过什么委屈,当然也不会让她为离婚头疼。他就这德行,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被蓝青踹进粪坑了,还怕屎尿溅到她身上。离婚以后,刘大昆对蓝青还抱有幻想,总觉得会有那么一天,她会想起他的好,能回到他的怀抱和他重新开始。世上真有他这么一类痴情人,为情忘了自我,为爱失了心智,一棵树吊到底,一条路走到黑。

  蓝青给刘大昆回电话的时候,刘大昆正满头大汗地在家忙活。他请了一天假收拾家里卫生,又去商店买了生活用品。蓝青带走了一些她喜欢的东西,只有补充上家里才会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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