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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青说,你别恨我,也别恨自己,我们是无疾而终,最好的告别方式。

  刘大昆没吭气,怕一出声眼泪会被声带震下来。蓝青过来抱住他,和他贴了一下脸。他刚感觉到她脸上的湿润,她已经转身走了。她的高跟鞋踩在人行道漂亮的花砖上,声如远去的鼓点。

  这个渐渐走远的女人,刘大昆爱过她,和她一起共同生活了七年。他们开始得隆重,结束得简单,就像一个生命,显赫也好沧桑也好,死后只有墓碑能证明它的存在。这一切太荒诞了,也太虚幻了。刘大昆盯着手中的离婚证,像盯着一块墓碑。它在无情地向他证明,他的爱情和婚姻已经死去。

  刘大昆将离婚证撕破,掷向蓝青的背影,恶狠狠地骂道,老子不要你证明!不知是骂蓝青,还是骂离婚证。

  岳子行加了两个小时的班,帮老板斯文森翻译一份文件,然后匆匆赶去万宝海鲜舫见刘大昆。他在车上给刘大昆打手机,说半个小时赶到。刘大昆说朱旗已到,你半小时内不到就甭来了。

  朱旗来晚了,到了才知道自己算是早的。刘大昆本想损一损朱旗,见他带了个小妞,就没好意思发作,半真半假地说他见"丽"忘义,重色轻友。

  朱旗生性爱玩,至今未婚,去俄罗斯混了两年,现在开了家小印刷厂,大小也算个老板。刘大昆看朱旗的小妞眼生,不过总体感觉像个好姑娘,跟了朱旗算是白瞎了。

  朱旗见包房里冷清,就叫了几瓶啤酒边喝边聊。刘大昆本想倾诉一番婚变之苦,见朱旗玩性正旺,就啥也不想说了。

  朱旗的小妞叫欣然,嗓音很好,唱了首那英的《征服》,听得刘大昆只想哭。歌词写得太好了,写的都是他的心情。他大口地喝酒,像在喝蓝青下好的毒。朱旗也吼了几声,煞是难听。刘大昆捂着耳朵叫他把麦克风给欣然,朱旗一会儿说音响太差,一会儿又怨电视屏幕上的女人太露太骚干扰了他的发挥。刘大昆说,你别总是拉不下来屎怪地球没吸引力。

  刘大昆的手机响了,是岳子行的老婆冯筝打来的。冯筝说了些客气话,然后拐弯抹角地打听岳子行。刘大昆猜想这俩老鸳鸯可能闹别扭了,公的到点儿没归巢,雌的就沉不住气地四处打探。刘大昆说,老岳在我这儿,还有朱旗他们,已经开饭了。冯筝说,他胃不好,你们别灌他,喝完就别瞎折腾了,让他早点儿回家。刘大昆说,嫂子放心,保证你老公吃好喝好回家好。

  刘大昆和冯筝很熟。冯筝当年千里迢迢来大连找岳子行自投罗网时,是他领着她去见的岳子行。她是个好女人,典型的贤妻良母。岳子行婚后和谭璐一直挂着,还隔三差五打野食。作为朋友,刘大昆很惭愧,因为他没有尽到监督规劝的责任,还经常帮岳子行撒谎掩护。可惭愧归惭愧,刘大昆并不自责。如今这还算个事儿嘛。

  朱旗和欣然勾肩搭背地整情歌对唱。刘大昆心想岳子行你快点儿来吧,我自己给人当电灯泡的滋味儿不好受呀。正想着呢,岳子行到了。大家略作寒暄,坐下来喝酒聊天。欣然还想唱歌,朱旗说别唱了,和刘哥岳哥说会儿话。

  刘大昆告诉岳子行冯筝来过电话了。岳子行没接茬,刘大昆就不再多问。他们两个人,话无须多说,就能彼此明白心境。

  岳子行见刘大昆脸色不好,就问寒问暖。刘大昆心里一热,暗想到底是好兄弟,搭眼就能瞧出来我被人煮了。可他决定今晚什么都不说,打几个哈哈混过去算了。

  刘大昆说,赖世强大概在厨房给媳妇扛长工呢,不来算了,咱们点菜吧。三男一女乱点一通,很快就胡吃海喝起来。席间朱旗讲了几个段子,逗得大家差点喷饭。

  如今酒桌段子满天飞,题材主要来源于男女裤裆,包袱往往在最后抖出,听者大都先屏息聆听,最后轰然爆笑。岳子行从前听这类段子时,别人都笑了,他总笑不出,原因是前面没听充分,对后面的包袱也就不敏感。后来领会力强了,不但笑得及时,自己也偶尔编些段子。岳子行很佩服国人,十几年前还谈性色变,眨眼工夫就满口跑马遍地性高潮,跟变魔术一样。他起初以为这是国人的第五大发明,后来才知道老外也爱干这事儿,只是稍逊风骚而已。

  朱旗要大家再各讲一个段子,听过的不能讲,只要有一个人不笑就罚主讲人喝酒。刘大昆先讲,刚讲两句,朱旗说听过,就重讲,直到大家一笑了之。

  轮到岳子行讲时,他见欣然是个正经女孩,不好意思讲下道的,就说我随便讲两句,大家听了只要笑就算。朱旗和刘大昆表示同意。岳子行说,去过东海公园的海之韵广场吧。朱旗说大连人基本都去过。岳子行说,海之韵广场有一男一女两个铜制裸体雕塑,这俩铜人儿身体各有一个部位让人摸得锃明瓦亮……话音未落,四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该欣然讲了。她看着朱旗,腼腆地求饶。朱旗嘴痒,就替她讲了一个,说有个女孩不是处女,新婚之夜打算用红墨水糊弄新郎官儿,可夜里出了错,使上了蓝墨水。次日一早,新郎官儿发现小鸡鸡变成了蓝色,怎么也洗不掉,于是就扯着小鸡鸡用小刀刮。不想岳母闯入,见状大骂:你小子把我姑娘苦胆都整出来了,咋还用刀削尖呢?

  岳子行笑得一口气没处理好,把饭菜喷在了地上。刘大昆笑得声如洪钟,都快把吊灯震下来了。欣然笑得闭目掩嘴,抬不起头。立在墙边的两个女服务员实在忍不住笑,躲出门去。

  正笑间,岳子行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是谭璐的,就按了拒接。手机又响了,还是谭璐,他还是没接。他最近没见谭璐,也不太想见,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他和老婆关系日益紧张,搞得他啥心情都没有了。谭璐为此生了气,发了个短信过来,说你不打电话我也不打电话,你不来见我我也不去见你。岳子行也挺上火,心想谁怕谁呀,看你能坚持多长时间。谭璐到底是妇道人家,没几天就沉不住气了,又开始搞电话骚扰。岳子行故意拿把她,高低不理她,心想你个小样,还制不住你了?!

  不一会儿,刘大昆的手机响了。他接听的时候,瞟了岳子行一眼,说正好大家都在万宝,你也过来坐坐吧。刘大昆接完电话,岳子行问是不是谭璐。刘大昆点头说,你小子胆儿肥了,她的电话也敢不接。

  谭璐来了。

  这是个土生土长的大连女人,高挑白皙,容貌清秀。她一进门就同刘大昆和朱旗热情招呼。她和大家都是婚前友好,婚后由于同岳子行的特殊关系,还是总能照面儿。谭璐挨着岳子行坐下,却不搭理他,先和欣然认识了,又问刘大昆蓝青怎么没来。

  刘大昆支吾着说蓝青出差了。

  谭璐问朱旗,什么时候吃你和欣然的喜糖呀?

  朱旗笑道,你要是现在想吃,我俩现在就把事儿办了。

  谭璐说,你还那混样,咋就长不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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