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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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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县委为她挽回名声,不能让这一对狗男女逍遥法外。刘宇朋爱人显然是气过了头一时冲动,或者说她对法律了解得太少,对爱情看得太重,以致演出了将自己生命作赌注的悲剧。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去死,离开刘宇朋她完全可以生活得很好。她希望借助法律讨回自己的尊严,可法律对她无能为力。从法律上讲刘宇朋同商业局那个女孩通奸和同她离婚都不构成犯法,就像当年洪波一样,法律并不能把他怎么样。她的死确实有点冤。但在农村这种冤能为死者赢得极佳的声誉。 顾志杰接到信就立即转到宣传部,指示要尽快派人去做刘宇朋爱人的工作,化解矛盾。但已经迟了,七八个壮汉冲过了门卫的阻拦闯进了大院,直奔宣传部,要抓刘宇朋回去陪葬。宣传部乱成了一锅粥。刘宇朋吓得魂都飞了,在大伙的掩护下才得以跳窗逃走。那些壮汉一个个杀气腾腾,坐在部长办公室里不走,说不见刘宇朋绝不罢休。陈天明说服不了,只好打电话向顾志杰报告。顾志杰亲自过来做那些壮汉的工作,谁知山里人根本不买他的帐。顾志杰最后只得调动公安干警才把那些壮汉连劝带拉地弄出了大院。顾志杰脸气得发青,破口大骂:这还了得,当了鸟大的官就不认老婆了,活一个现代陈世美。一定要严肃处理!顾志杰说话是算话的,不久刘宇朋就被削职当了一名理论干事,他为老婆的死付出了代价,成了第二个洪波。可刘宇朋没有洪波幸运,洪波削职得到了一个好女人,他却没有。商业局那个女孩觉得无脸在瑶城呆下去,不久便嫁到了浦城,弄得刘宇朋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宇朋的事情刚平息,宣传部又发生了另一件事:小凤被车撞了。小凤是下班走在大街上被一辆解放大卡车迎面撞的,撞得蹊跷。幸亏驾驶员措施及时才没有导致严重后果。 他赶到医院时小凤已经出了急救室。她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纱布。看见他进来,小凤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缝中慢慢溢出来。驾驶员是个中年人,听说她丈夫是县委大院的干部,一副惶恐的样子,对他说真不能怪我,是她朝车上撞的,街上的人都看见了。他说没有谁怪你,你可以走了。驾驶员一脸的感激,掏出一些钱放在桌上就走了。这时候部长、黄秋云和部里的人都赶来了,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十分惊恐,一定是以为小凤不行了才吓成这个样子的。部长问医生:怎么样,有没有危险?医生说:没问题,只伤了一点表皮,休息两天就没事了。部长对医生一个劲地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把我们都吓死了。 这时就听两女人在小声议论:宣传部今年怎么了……虽然她们的声音很小,但他还是听见了。他转脸看了两个女人一眼,弄得那两个女人的脸红了一下。黄秋云坐在小凤面前,拿手帕给小凤抹眼泪,说:别哭了,还好没有伤着骨头。以后一定要小心,要是真的有个意外,孩子怎办?黄秋云也在抹眼泪,她的话其他人不懂,只有他和小凤懂。小凤的泪水似乎都能听到哗哗的流淌声。陈天明对他说:这两天你就别上班了,在家好好照顾小凤几天。部长说:好了没事了,大家都上班去吧。 病房里只剩下了他和小凤两个人,小凤仍在流泪。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他既害怕又有些生气。 他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凤说:这对你不是最好吗?我不想看到你落得和刘宇朋一样的下场。 他惊愕了!他转身望着小凤,似乎她不是刚才说话的那个女人。他说:你完全不值得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你要是真的替我着想,就不应该这么做。你对不起儿子! 小凤没说话,她已经哭出了声。 64 1981年夏天,瑶县这个在皖南山脉的皱褶里沉寂了三百多年的小县城因为我的一篇文章一夜之间变得热闹起来了,前不久召开的全省农业联产承包责任制现场会将瑶县竖成了全省的一面旗帜。 县委书记顾志杰真是出尽了风头,又是出去开会又是介绍经验,还要不停地接待各地来的参观者。顾志杰二十年前也是当宣传干事耍笔杆一步步爬上来的,这回他更尝到宣传舆论的重要,因此他提议召开常委会,曾补陈天明为县委常委。陈天明心里当然清楚,他奋斗了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得益于谁?经常有人戏谑地对我说:是你把陈天明送进了常委。部长是个聪明人,没有忘记向我表示感激和暗示。他是个很讲究方式方法的人,当然不会在他的下级面前把他的感激之情和暗示说得那么直白,那样就显得俗气和没有水平。他是把这两者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只让你感觉到他对你的关心而绝对听不到他对你的感激。一个领导对他的下级感激那叫什么话?不过这两点我都感觉到了。 这个夏天我的脑子一直有些恍惚,精神有些萎靡,该高兴的时候却老是找不到感觉。我表面十分平静,心里却乱得一团糟。我的离婚计划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小凤随时都可能向我屈服。就像一个长跑运动员已经看到了终点,只要再一咬牙就会冲过去。可我却在这个时候腿软了。我同时想起了洪波和刘宇朋。洪波给了我勇气,可刘宇朋又将这股勇气化为乌有。我想我永远也成不了洪波,因为我缺少洪波那样的胸怀。我身上还有许多世俗的东西没有洗掉,换句话说还有许多私心杂念没有革除。这些杂念一次次地推倒了我的决心。 我和小凤仍然过着没有语言也没有性爱的生活。我们虽然不再争吵,但我们仍然分屋而居,我不能让她感觉到我正在向她让步,我不能就这样将我几年的努力断送了。我被一片浓雾所笼罩,脑子一片茫然连几步之外都看不清,别说前途。我期盼着能出现奇迹,让我们心平气和地分手。每当我陷于困境的时候,我总爱用幻想来鼓舞自己,这是我三十年养成的习惯,至今一直没变。 这个夏天大姐又来过一次,她是来看小强的,她说她每天晚上都梦见这孩子。其实我知道大姐这只是个借口,看我和小凤才是真。大姐没能看到她所期盼的结果,她很失望。她和去年来看我时一样流着泪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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