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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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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而来是最内疚又略带委屈的自责。 睫毛身子颤了几下。 试图挣脱我的怀抱。不成功。没再动。 听见一声微弱叹气。 我醉的如同溺水之人,床象一条救生艇,睫毛象方向盘,我死死抱住,沉沉睡去。 “明天醒来,带睫毛去办结婚手续。我是她的男人,她是我的女人,任凭风雨飘摇,再不改变,一起活到老,一起安静地死去。” ——睡着前最后一个清醒想法。 ▽ 醒来已是傍晚。 空空荡荡的房间。 叫睫毛,没人答应。只好爬起来。醉意未消,脑袋还有些疼。 空空荡荡的院子。 走出院门,胡同里里外外逛了一圈,没有睫毛影子。 莫名其妙坐在小院里。 冬天。花败叶枯的季节,嗅不到任何熟悉的香味。 却有另外一股味道。 使劲嗅嗅,猛然发现身上全是昨晚陌生女孩的体液味,混和着危险的精液味。 心里咣当一声坠落下去! 如同一架从一百层高楼失重坠落的高速电梯。 扭头再看。院子里的天文望远镜、画架,再次不翼而飞。 钻进屋子。墙上那幅《妈妈》被摘走,留下方方正正一块空白。桌上没有任何留言字条,只有那张冬泳比赛的入场券。我瘫坐在地板上。四周安静极了。脑袋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立即开车奔赴安徽西递,还有浙江西塘,甚至赶去周庄、乌镇,把附近所有古镇逛个遍,一无所获。又折回西递,找遍所有房子,没有睫毛。 心情由忧郁变得悲伤,由悲伤变得恐惧。 ▽ 生活是一片脏抹布,越抹越脏。 记忆同样如此,越回忆越模糊。 只记得发生了一场战争。 战事正酣。自己是一名被苦苦围困的败兵,奋力跑向机场,扑向等待搭救自己的最后一班飞机。到得太迟,密密麻麻的追兵近在咫尺。为避免一起沦陷,飞机被迫起飞。自己孤零零地被扔在飞机场上,没有搭上睫毛这最后一班飞机。 ——冗长繁褥的记忆总结起来,不过如此简单。 我有一个不不。 不小心丢了。 我又有了一个睫毛。 不小心又要丢了。 ——某个深夜,默默流着眼泪,终于承认这一点。 ▽ 正拿生活没办法。 正不知如何对待丢掉睫毛的痛苦。 生活又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又把皮子丢了。 皮子死了。 ▽ 痛苦是一种快乐。 “要想体验至高无上的快乐,必须要有悲伤至死的准备。” 那些日子,天天沉浸在丢掉睫毛的痛苦里,不得解脱。时间久了,反而体会到痛苦的博大精深,甚至无以伦比的精彩。开始理解上述那句话,还有那个用烟头烫自己的基督女孩。我甚至如法炮制,用烟头在左肩烫了个洞,竟然身体力行地意外发现“痛到极致乐到极致”。烟头靠近皮肤,灼热感觉令人恐惧;烟头触到皮肤,强烈的疼痛;烟头慢慢侵入皮肤,疼到极致,皮肤开始麻木适应;烟头熄灭,皮肤抵抗住侵略后的快感油然勃发,甚至意犹未尽。干脆又烫了一次。最后发现受伤最厉害的不是皮肤,是下嘴唇:一直习惯疼痛时,拼命咬住下唇。 一天傍晚。 我坐在小院子里光秃秃的梧桐树下,独个聚精会神,偷偷摸摸享受品味失去睫毛的博大精深的痛苦。 罐头推门进来。 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表情沉重。一张两天前的报纸。登载着皮子车祸身亡的消息,附有照片,扭曲变形的汽车残骸里,勉强分辨出血肉模糊的人形。 后来知道事情经过。 皮子知道了拉我鬼混丢掉睫毛的事,特别内疚,不好意思见我。加上生意突起波澜,他说的那笔大买卖刚刚成交,就碰到一场全国范围内的廉政反贪风暴,一天受贿人突然被捕。皮子只好拼命花钱打通各个关节,试图封住对方的嘴,因为受贿金额巨大,一切都没有多少把握,生活一下子变得危机重重,事业也陷入绝境。走投无路,只好酗酒发泄。 一天晚上在那家“私人会所”喝了很多酒,吃了兴奋药,不停拉着身边的女孩子们做爱,醉得不似人形。还嫌发泄不够,硬拉一伙人去赛车。对方也醉了,各自驾驶跑车冲上高速公路。皮子冲在最前面,使劲踩油门,不停高喊“我F!”。他们从高速公路驶上环城公路,再从环城公路驶上城区公路。 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分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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