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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第二天早早爬起来,认真刷牙洗脸刮胡子,甚至涂了须后水。

  敲睫毛房门,想跟她聊聊昨晚看见彗星的强烈感受。没动静,或许还在睡觉?让她多睡会儿吧。我跑到厨房,取出咖啡豆磨好,煮了一壶香喷喷的热咖啡,打算边喝边聊。再去敲门,依然没动静?没了耐心,推开门,空空荡荡?桌上压着个小字条,歪歪扭扭写着:

  “出去挣钱,没钱吃饭了,也好还你。关于彗星,网上有评论。”

  末尾留了一长串英文网站名字。

  反来复去看了好几遍,心里莫名其妙一酸。

  呆呆坐在阳台上望远镜旁,把一壶咖啡默默喝完。

  离开家时,习惯地瞅了眼睫毛的观察日记,这次字数比较多:

  “彗星掠过时的一个启发:

  很多人生命里0.1%的时间曾经100%爱过某个人,

  所有人100%时间里不可能永远只爱某个人。

  宁愿只要那0.1%。”

  看完,心里砰然一动。

  6

  走进夜晚的酒吧楼道。

  玫瑰骑在高脚椅上,清冷日光灯下,五官表情如同水泥铸成,旁边烟灰缸里堆满烟头,还有几个空啤酒瓶子,正在用力扫着吉他大喊汪锋的《小鸟》:

  “现实是个笼子,我像一只小鸟!”

  他绝望地把吉他丢在一边,捡起旁边燃烧着的一截香烟,用力抽一大口喷出来,大咳几声。垂下脑袋,脸整个埋在脏乎乎的长发里,沮丧不已。

  我走过去,坐他旁边默默抽烟。

  “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到底哪个重要?”玫瑰抬头问我。

  “都不重要,自由最重要。”

  “什么是自由?”

  “失去一切才是自由!”

  其实想回答:失去或者拥有一切,都是自由。比如街上要饭的或者地球上最有钱的人,他们在自由上其实完全相等。就怕我们这种拥有的不彻底不完整,拥有得不三不四,拥有得不痛快,反而最被生命枷锁,最不自由。

  这样解释够累人的,懒得说。拍拍他肩膀,叹口气,钻进酒吧。

  皮子年复一日地趴在吧台上喝伏特加。

  我走过去,坐他旁边。罐头习惯地推给我一杯加满冰块的苏格兰威士忌。

  耳边飘着比利·哈乐黛的爵士歌曲。冬末春初的蓝调酒吧,歌声如同一条解冻化冰的小河潺潺流过,十分体贴入耳。

  “有钱人都是傻逼!”皮子又没头没脑地发牢骚。

  我笑笑,沉默。

  “为什么有钱人都是傻逼?”他问我。

  “被钱烧的?其实没钱人有了钱以后,也会跟他们一样。”

  皮子想想也是,只好叹气。

  吧台那边坐过来一个女孩。

  皮子扭头瞅瞅,拍下我,伸出舌头夸张地舔下嘴角。这是暗号,表示“猎物”来了。我懒懒地把视线移过去。女孩头发盘的高高的,显得脖颈很长,绕着一串项链。一件黑色鸡心低领薄毛衣,露出丰满的胸部线条。正在认真聆听哈乐黛,品尝罐头调的鸡尾酒“蓝色圣诞”,神情怡然,若有所思,极有味道。皮子却纹丝不动,看来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有什么新鲜事?”皮子习惯地问我。

  “看见了彗星。”

  “有什么稀罕,又不当钱花,这年头谁关心这个?”

  “由彗星产生的感慨:很多人生命0.1%的时间曾经100%爱过某个人,所有人100%的时间不可能永远只爱某个人。”

  “够饶嘴的。”

  皮子不耐烦地仰头灌了一大口伏特加,想了想,又问我如何理解?

  “我们渴望拥有对方,却往往忽略被对方拥有。”我叹口气。

  “假崇高!”

  奶茶端着托盘走过来。听见我刚才的话,狠狠顶了我一句。把调好的鸡尾酒放进托盘,冲旁边女孩亲切打招呼,彼此抱下肩膀,亲下脸庞,扭着腰走进里面。奶茶从不冷落来酒吧的任何女孩,第一面就能处得象个老朋友,也算酒吧一大特色。

  客人逐渐多起来,音乐换成阿姆斯特朗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

  皮子突然想到一个让酒吧生意火爆的办法。

  “还记得昨晚两个女孩?我感觉不错,是个解闷的好办法,以前怎么没发现?如果我们搞成风格最暧昧的酒吧,肯定挤破门槛。”

  我疑惑地摇头。其实开酒吧从来没想过要挣多少钱,更多冲着解闷,还有爱好。

  皮子为了给我信心,跳下高脚椅去问那女孩:“对酒吧艳遇怎么看?”

  女孩表情不屑地瞥了眼皮子,想了想回答:“没这儿的音乐吸引人。”

  我十分赞同地举杯冲女孩示意,她也冲我举杯,两人会心一笑。

  ▽

  “喜欢这儿的音乐,还有气氛。”女孩叫李月。

  “谢谢。”我回答。

  “最喜欢Bossa Nova。”

  我挑了张小野丽莎的专辑。慵懒撩人的音乐一泄而出。李月轻轻晃着肩膀,偶尔闭下眼睛,仿佛置身加勒比海岸边,享受着赤道的暖阳和椰树风情。

  “酒吧为什么开在楼上?”

  “图个清静。”

  “开酒吧不为攥钱?还有为图个清静的?”李月来了兴致。

  “有些人工作目的不是为丰厚的酬劳,除非工作本身便是极大的酬劳。”

  “不敢苟同。不过高楼上自杀倒挺方便?”她开玩笑说。

  “跳楼前记得先买单。”我说。

  “酒钱不是先付的么?”

  “赔偿窗户玻璃,比较贵。”

  两人都笑了。

  小野丽莎唱起改编自奈·金·科尔的《Quizas, Quizas, Quizas》。感觉一下子从加勒比海岸边回到了里约热内卢的海滨住宅区,吹起南半球的舒适凉风。两人聊起Boss a
Nova,聊起都喜欢的小野丽莎,聊起南美风情,似乎找到知己,越聊越开心,越开心喝的越多,最后都醉熏熏的。李月脸蛋飞红,不停地笑,笑得很好看,笑容里很有内容。

  我心怀鬼胎地认真研究这内容。

  一不小心,又研究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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