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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清午夜,无处可去,干脆又折回酒吧。

  我开有一间蓝调风格的小酒吧,每天晚上大把时间都消磨在那儿。

  酒吧已经打烊。

  宽阔的老式沙发上空空荡荡。仿古吊灯垂直挂在距离桌子一米高的地方,泛出幽暗暧昧的光。墙上挂着詹姆斯·迪恩、马龙·白兰度的大幅照片。迪恩叼着烟双手插兜独自漫步无人街头,白兰度皮衣皮裤靠着摩托车一脸坏笑。两人表情都在嘲笑生活的无可救药,赞扬着那个嬉皮年代的颓废冷漠。

  现在也是一个嬉皮年代,其实“嘻皮”更确切:更多人没有信仰,把床当成精神避难所,把性当成最佳解脱,青春似乎只适合用来挥霍,找不着意义更大的事,骄傲地漠视做人原则。灵魂流浪在街上,肉体腐烂在床上。青春象一个水漂,掠过生命的湖面,只起涟漪,不留痕迹。

  吧员罐头翘着脚尖,把洗干净的高脚杯逐个挂在杯架上。

  皮子趴在吧台上闷头喝伏特加,不时冲罐头说些什么。罐头表情木讷,眼皮下垂,一概点头,表情活象一台自动投币售货机。我趴到旁边,要了杯威士忌。耳边响着猫王的《Are you Lonesome Tonight》。电视里播放着《裸体漂流记》:一个怪人横穿美国各州,召集人们大白天在街头拍摄集体裸照,以此为乐。

  “我们也到大街上去拍这个?”皮子瞅着电视说。

  “人家为艺术,我们为什么呢?”

  “所以活着没劲!什么事也不能为所欲为。”

  “无为,才能无所不为。”

  猫王又唱起另一首《Heart Break Hotel》。

  “刚才那个矮个女孩如何?”皮子冲我坏笑着说。

  “还成。” 我无奈地笑笑。

  皮子指的是刚才跟我上床的那个陌生女孩。

  晚上跟皮子在酒吧勾搭了一高一矮两个女孩。两人偷偷猜拳,决定如何分配。结果我输。皮子选了高个,矮个留给我。如此这般。

  “你那个高个呢?”我问。

  “她来例假,早就走了。”

  “那又怎么了?可以多坐一会儿聊聊天什么的?”

  “你知道的,我目的性明确,与床无关的事从来不做。”

  皮子夸张地向我耸下肩膀,灌了一大口伏特加。我倒感觉跟女孩聊天似乎比上床更有意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没抱那个矮个睡?”

  “你知道我没那习惯,还是抱着不不睡觉踏实。”我老实回答。

  “不不?她还会回来吗?我估计够呛!你还是接受现实吧,重新找个女孩,青春苦短,不值得为谁牺牲掉。况且她又不在乎你。”

  “过去的感情在,她会回来的。”

  我无力地叹口气,为自己打个圆场,没有多少底气。

  不不是我女朋友。

  前些天过腻了平淡无奇的生活,突然抛下我,不辞而别,不知跑哪儿寻找生活真谛去了。她离开后,我一下子没了寄托,生活与情感同时陷入恐慌,在皮子鼓动下,经常在酒吧鬼混勾搭女孩,以此解脱。次数多了,不小心传染上“午夜肉体饥饿综合症”——一种最新城市流行病。

  一度乐此不疲。

  世界上没有乐此不疲的事。

  终于有一天,发现上床鬼混解决不了寂寞与欲望问题。寂寞与欲望如同潮水,只要敞开大门,就会一波接一波,一浪高过一浪地涌进来,漫无边际,无穷无尽,根本应付不完。越发泄越寂寞。没有更好招数,只好继续如此穷于应付。

  “有没有感觉,什么东西逼着自己去鬼混似的?”我叹口气说。

  “对生活质量的追求:上床女人的数量代表生活质量。”皮子如此总结。

  我不停摇头。盯着墙上的猫王照片感叹:那时候的猫王还很年轻,抱着吉他,翘着性感嘴唇,骄傲无畏地对视镜头。青春对他意味着荣耀与崇高,对我们却更象个大包袱。

  “为什么我苦苦追求数量?”皮子说。

  “你只是偏好数字。”我安慰他。

  “也是。这辈子目标就是挣钱,然后跟一百个女人上床。”

  “你的目标完成率已经不低了。”

  “惭愧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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