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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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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撞开门进去了,乱七八糟地翻了一通,满头大汗地空手出来。胖的问我:"你们的房间窝藏没有?" 一明说:"你们不是问过了吗?我们不是办假证的。" 他们洗了手悻悻地走了,嘟嘟囔囔抱怨跑了大老远路屁事没干。他们刚下了楼,又爬上来,说差点忘了,边红旗已经被抓到公安局了,让你们谁去探望一下,有事要跟你们交代。说完又下了楼。他们把我吓坏了,边红旗要跟我们"交代"一下,一"交代"事就大了。我不能不往死刑上想。一明说不会的,不可能这么严重,法律不是用来瞎搞的,可能他有什么事要我们帮他做一下。一明有课,马上去北大,我决定去公安局看看边红旗。 去公安局的路上,我给打通了沈丹的手机,响了很久她才接。那边一片喧嚣,她喂喂了半天,说,有什么事她回北京再说,现在她在河北,外婆去世了,忙得一团糟。然后有人哑着嗓子叫她,她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楚,就挂断了。倒了一次车才到公安局,打听了好几个公安人员才打听到边红旗的下落,问明白了我的身份,签过字,他们把我带到一个空荡荡德房间里,让我等一等。那房间一看就是个探监室,被一道铁栅栏一分为二,我坐到一个长条凳子上,看着栅栏对面的小铁门,等待边红旗像电影里那样走出来。 一天不见,边红旗变得鼻青眼肿,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他穿过铁栅栏抓住我的手,说: "我总算看到一张让我心安的脸。待在这里有点怕,想办法让我快点出去吧。" "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的吗?" "昨天上午被抓到的,还有小唐,他害了我。" 事情很简单,边红旗说,像他们这样的被抓到的事情都很简单。他和小唐在北大南门口到处乱逛,等客户来取办好的证件。是小唐的客户,说好了午饭之前来取。他们已经很谨慎了,轻易不随便招揽生意。他们俩都觉得自己的眼光不错,不会看错人,偏偏就看错了。两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凑过来,先是问他们是干什么的,边红旗说,他们是来北京游玩的观光客。那两个很失望,他们说自己也是外地人,受朋友之托想办个毕业证书,听说北大附近有,可是转了好几圈也没见到一个,看来要空手向朋友交差了。他们失望地走了。小唐见他们走了,就对边红旗说,看起来不像警察,而且警察也不会无聊到装便衣来抓人吧。边红旗想想也是,觉得可以做。小唐就跑上去把他们叫住了,他们开始谈生意。谈得差不多的时候,那两个人突然转到他们两人身后,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两只胳膊已经被别到了背上,想逃都逃不掉。他们知道上当也迟了,边红旗的左手和小唐的右手被一个手铐铐在了一起。小唐的左手和其中一个便衣的右手铐在一起。另一个便衣在后面赶着,走向太平洋大厦前的警车。 边红旗知道栽了,只能希望从轻发落。首要的是身上不能有东西,所以他不断地抖手铐,暗示小唐把口袋里的假证瞅着空扔掉。小唐也急,可是没办法,他的两只手都被铐着,后面还跟着一个监视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便衣的眼。他们俩都急得满头汗,一直上了警车都没找到机会。上了车机会来了,他们被锁在关押犯人的后车厢里。在车上,小唐把假证偷偷地丢到了座位底下。到了局里,两人被带下了车,一个便衣就把他们俩押进去了。按照其他同行的经验,他们也不会有大问题,打一顿,发一点钱,差不多就能放了。问题出在另一个便衣那儿,他在关后车厢时低头系了一次皮鞋带,抬起头看到了车座地下一个红色的东西,就是小唐丢下的假证。 因为这个假证,他们俩又被提出来,再次审问。 "谁的?"警察问。 都不说话。 开始用刑,很简陋的那种刑罚,但是很痛苦。他们俩趴在地上,一个警察在他们身上走。然后是打,很原始的那种打。 "谁的?" 小唐先开口了,说:"是他的。" 他们看着把两个人拽起来,站好了,问边红旗:"是你的?" 边红旗气坏了,说:"不是。" "那是谁的?" "不知道。" 他们又问小唐:"到底是谁的?说不清楚都没有好日子过。" 小唐说:"是他的!" 边红旗看到小唐指着他的那两根断指,突然就消气了,小唐满脸眼泪地对他摇晃他的断指。边红旗说:"是我的。" 他们被隔离审讯。边红旗才知道包揽责任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他得受更多的苦,更可怕的是,他可能要为此坐上几年牢。这么想他才急了,审讯还在进行,他们向他追究更详细的东西,比如组织、窝点、办假证的客户的有关情况。有的不能说,有的不清楚,他只好瞎编。这些瞎编都是他过去一直预备的,他说他只是一个新手,这个假证是他的一个表哥让他交给客户的,表哥现在回老家了,只是交代一个任务,其他的真的就不清楚了。他刚刚干上这一行。边红旗的说辞基本上没有漏洞,警察对这种事似乎也司空见惯,并没有要更进一步调查的意思。他们觉得他自圆其说了,接下去该怎么办,就不再是他们的事了。 边红旗现在除了忍受皮肉之苦外,就是恐惧即将到来的判决,当他身在警局的时候,才发现过去自己是多么轻视了自由的重要性。他让我想办法让他出去,只要能出去,什么门路都可以试一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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