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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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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华走了,赵英文被一种空前的失落笼罩着。他突然觉得刚才自己是不是过于感情用事了,她是一位记者。记者是干什么的?她会不会是设下了一个温柔的陷阱诱骗自己说出心里话?想到此,赵英文惊出了一场冷汗,如果今天所谈的内容见诸于媒体,这将是一场怎样的灾难啊!赵英文用力拍了几下额头,赵英文啊赵英文,你怎么这么不成熟呢?记者是能随便相信的吗?蒋薇不是曾亲口告诉过自己,记者不就是一种会说话的工具?一旦被简华出卖了,那可怎么办啊!正当赵英文焦虑不堪的时候,李东又出现了。赵英文怔怔地望着李东,心如刀绞,只听李东说:“赵老板,我来了,我在这儿等一会儿,等您把支票开出来,您不会烦我吧?”赵英文慢慢地站起来,他走到李东面前,缓缓地拉着李东的手,李东不知赵英文这是什么意思,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声来。赵英文突然跪在了李东面前,两眼茫然地望着李东,说:“李总,我真不知该怎么跟您说呀!饶恕我吧!啊!”李东一下子就僵到那儿了,赵英文继续说:“李总,我……我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呀!” 外面又传来了民工的吵闹声,四面楚歌的赵英文突然站起来,他大吼一声:“人呢!人都到哪儿去了!”马主任迅速赶到了,他见赵英文抱着李东,急忙叫来了两名保安,把僵尸般的李东抬走了。汪含和张晓也过来了,见到他俩,赵英文冷冷地说:“你们不是已经辞职了吗?你们走!走开!”汪含和张晓面面相觑。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平息了,马主任过来说是石总想了个办法把民工全支走了,石总答应民工,从明天开始让民工派一位代表到销售部来,每卖出一套房子,就让民工把钱拿走,直到把工资全部抵完。过了一会儿,马主任小心翼翼地问:“赵董,您还有事儿吗?”赵英文挥了挥手,马主任就下去了。 下午,赵英文和蒋薇一起去应酬了一个记者招待会,这个会开得很平静,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赵英文把汪含和张晓辞职的事告诉给了蒋薇,他让蒋薇转达给英武。当谈及九千万按揭款的下落时,蒋薇说不知通过什么渠道,这件事竟被传得沸沸扬扬,她说她问英武了,这笔钱本来就是要还的,当然是用那三个亿,从她的语气上,赵英文听到了潜藏着的埋怨,但赵英文没有理会她。回到公司后,已经到了快下班的时间,但公司仍井然有序,员工们各自做着该做的事儿,似乎一切都很正常。看着这一切,赵英文突然问蒋薇:“蒋薇,你说大博金真的是一家好公司吗?”蒋薇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当然了,这还有疑问吗?”“可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还有……还有那位叫简华的记者提出的一些问题,让我心里很不踏实。”蒋薇的脸一下子就变了,说:“怎么?你跟简华还有接触?”“是她主动来找我的,她……”“她根本就不是个有正义感的记者!”蒋薇愤愤然道,“她自以为她是在为百姓立命,不过就是哗众取宠!幸灾乐祸!企业有困难太正常了,哪家民营企业不是在一种艰苦的环境中苦苦地奋斗?什么叫乱象?简直就是无聊的渲染!这不是大博金的主流!”蒋薇环视了一下四周,继续说,“大博金垮不了!困难是暂时的,我们能够克服,如果没有这种信念支撑,中国就不可能有占据了半壁江山的民营企业!”蒋薇的态度让赵英文无言以对,民营企业究竟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是否所有的民营企业都会面临与大博金一样的困难,这个问题赵英文从未想过,也许市场经济就是这么残酷,不然,自己所在的那个工厂也就不会轻易倒闭的。看来商场是很复杂,要想立住脚,没有点儿真功夫确实太难了,而这个真功夫之一,应该就是铁石心肠,就是要怀疑一切所谓的善意。世界上的钱就那么多,赚钱的本质就是用各种手段去掠夺,八国联军为什么要来中国?人们为什么要拼命地工作?罪恶和欺骗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世界在绕着一个圆点运动,人也在绕着一个圆点奔波辛劳,这个圆点不是别的,就是那个字:“利!”赵英文进到办公室,刚才的那些想法让他很不舒服,但他又否定不了。他又想到了韩宏利,如果欺骗能够如此轻易地得手而且得逞之后又遭不到惩罚和报应,这个世界肯定永远也太平不了。一定不能放过他,一定要把真相挖出来。赵英文静静地思考着,他想陈斌让洪大军租车然后又借给韩宏利使用,这个人无疑是个关键,大兵能找到他,如果不是同谋,那韩宏利就应该落网了,否则大兵不会放过陈斌的。现在,还有谁能够让赵英文信任呢?不是他不想信任,而是这种信任太不符合逻辑了。他想,如果自己能证实大兵的立场,下一步就好办了,他要是个同谋,就可以让英武采取措施把他法办掉;他如果是在寻找韩宏利,就可以告诉他,抓住陈斌,韩宏利一定就跑不掉了。赵英文琢磨着,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了该破釜沉舟的时候了。赵英文就这样下了决心,他拿起电话,让小四儿立刻过来。 四十三 汪含和张晓正准备离开公司,方立新就分别给他俩打来了电话,方立新让他俩下班之后到白宫茶苑来一下,说是有要事商谈。汪含和张晓一路分析着,所谓的要事一定与他俩辞职有关吧,但为什么要到白宫茶苑,他们说不清,难道方立新会有什么想法?到了白宫茶苑,方立新把他俩领进一间包房,原来老板也在这儿。汪含和张晓对视了一下,他们还弄不清楚眼前这位赵董是哥哥还是弟弟。打了招呼落座后,汪含和张晓基本上就得出了结论,这个赵董是赵英武!其实做出这样的判断一点儿都不难,这就像看魔术一样,当你不了解其中的玄机时,肯定会被百分之百地迷惑,但只要捅破了那张纸,魔术就会变得非常滑稽,原来人的视觉竟是那么容易被混淆。汪含和张晓几乎同时发现了另一个破绽,眼前的这位赵董的左手腕儿上戴着的是劳力士。赵英武面带微笑,并亲自为汪含和张晓倒茶,汪含和张晓几乎异口同声:“赵董,我们自己来吧!”赵英武已经拿起了茶壶,说:“别动,还是让我来吧!”赵英武示意他俩喝茶,气氛似乎很紧张,空气都要凝固了。片刻后,赵英武说:“怎么,真的要走吗?留不住了?”张晓说:“赵董,我们非常感谢您这些年来对我们的栽培,虽然我们要离开了,我想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在您身边的这段岁月。”汪含接着说:“赵董,我和张晓都是靠技术吃饭的。工作了这么多年,也该充充电了,如今知识更新得特别快,不学习跟不上啊!”赵英武笑了笑,说:“好啊,回学校继续读书。难能可贵!我听说你俩要走,怎么也要送个行吧,说心里话,我是真舍不得呀!”张晓说:“将来我们毕业了,如果您需要,我们还希望能回到公司,那时候对公司的贡献可能会更大。”赵英武喝了口茶,说:“大博金永远都是你们的娘家,我随时欢迎你们回来,而且会把更重要的担子交给你们。”“谢谢赵董!”赵英武长叹一口气,然后流露着恋恋不舍的表情,说:“走了,走吧!如果你们有什么困难或者还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吧,在公司,你俩可是我最信任的人啊!”“没什么困难,谢谢!”赵英武把目光转向方立新,说:“辞职费按规定的数目加两倍!这笔钱记在我个人的名下,就算我的一点心意,或者说是一份感谢,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们离开了公司,我们就成了很纯粹的朋友,希望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能做到吗?”汪含和张晓点了点头。方立新插话说:“老板对你俩真不薄啊!我明天就按老板的意思给你俩办手续。”汪含和张晓正想说什么,赵英武摆了摆手,说:“好了,就这么定了,既然咱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我就说几句朋友之间的话,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记住在大博金工作的这段岁月,这里毕竟留下了你们曾经奋斗过的足迹,不管将来你们走到哪儿,干什么,我都希望你们能善待这个集体,爱护这个公司,不要做有损于公司的事,说有损于公司的话,我的这一点点小小的请求,你们能做到吗?”汪含和张晓默默地点了点头。从白宫茶苑出来,汪含和张晓在华灯初照的马路上静静地走了好长一段路,他俩心里都明白赵英武此举的用意,但此刻两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儿。在一家爆肚馆,两人要了一瓶酒,张晓为汪含斟了一杯,说:“从明天起咱哥儿俩就失业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就一业。”汪含说:“你不是要回学校读硕士吗?”张晓笑了笑,说:“能不能考上还两说呢,沉下心来读书,有那么容易吗?”汪含说:“你说这人吧,也真是怪,明明知道在大博金不能再干下去了,可真要离开了,还真有点儿小伤感。”张晓叹了口气,说:“是啊!我觉得老板这人也挺可怜的,赚那么多钱有何意义?麻烦的事儿全得老板一个人扛着,如今这个大环境,想洁身自好谈何容易啊!”汪含说:“是难琢磨,赚钱这种事吧,还不能简单地用欲望和贪婪来概括,那种执著的坚持不能不说是一种勇气,如果没有什么信念支撑着,铁人也会垮的,可他的信念又是什么呢?”张晓说:“信念这东西真难说,就说咱哥儿俩吧,哪有什么能描述明白的信念?平平安安过好每一天,这能算是信念吗?我们是被社会公认的伦理、法律和价值观束缚住的普通人,有时想来也挺可悲的,我们并不是在为自己而活着,我们摆脱不了束缚,要低头,要妥协,我们是好人,但永远也成不了伟人。”汪含说:“伟人都是要革命的,革命就要冒风险。”“是啊,其实财富的重新分配就是一场革命。”张晓喝了一大口酒,继续说,“分配是什么?太文明了吧!其实就是争夺,未来有发言权的人一定是有财富的人,这样想来,似乎真咂摸出点儿味儿来了。”汪含说:“现在这种争夺是不是太无序了,我看用掠夺或抢夺更合适。”张晓说:“人可不就是这样,从英国的圈地运动到美国西部大淘金,财富和鲜血相生相伴,现在中国的第一拨有钱人终于诞生了,原始积累的残酷咱听到的还少吗?一天要工作十八个小时的服装厂女工,在矿井里没有任何生命保障的煤黑子,生产要素的再次分配隐藏着多少罪恶?不狠,不冒风险,能成资本家吗?”汪含也喝了一大口酒,说:“你说这两个赵董的想法一样吗?我怎么觉得这位假赵董并不完全与真赵董合拍,而且从刚才真赵董的情绪上根本看不出他对公司近期发生的这一连串事件有什么担忧,奇怪呀,这事儿要放在别人头上还不得急死?”张晓也说:“你说得没错,老板真跟没事儿似的,确实不符合人之常情,倒是那位假老板急得狗跳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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