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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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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重复了一遍:“拍照?” 靳知远点了点头,眯起眼睛打量她:“看看你毕业的样子,多难得。” 悠悠似乎懂了他的意思,有意别开了脸,叫他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你没毕业过么?” 他但笑不语,然后温和的说:“我只毕业了一次,连两证都是补办的。幸好还赶得及你这一次。” 天气实在有些热,那样厚一件袍子套在身上,又不透气,悠悠还是跑去换了下来,然后扬眉问他:“你今天有事吗?” 靳知远不动声色的反问她:“吃饭?看电影?还是逛街?” 最最寻常的事,不是期盼,也不让人觉得愕然,仿佛自然而然的,这样的对话,一直存在于两人的心中。他的脚步和缓,一直伴在她身侧,甚至一抬眼,必然先见到那双含笑的眼睛,细致的流连的自己身上。 有时候时间可以化解一切,可分明更多的时候,它停滞下来,再细微如芥尘的东西,也静静的躺在那里,不再游移。 谁说物是人非?他还记得她爱喝的柠檬健怡;记得在夏日里不愿打伞;记得她喜欢路边那些卖可爱发卡的小摊小贩……最后走到电影院门口,靳知远习惯性的问她:“看哪个?” 悠悠看了一眼海报,最后说:“《成为简-奥斯丁》。” 安妮海瑟薇早褪去了初出道的青涩,在十八世纪末优美如田园的英国翻来覆去的找寻。原来她的情人,竟是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男子。可其实她笔下的那些男人们——即便是最传统古典的达西先生,骨子里也是叛逆的,甘愿让彭伯里山庄迎来一个如同自己一般聪敏骄傲却出身低微的女主人。 悠悠安静的看着,手里的饮料都慢慢变得温吞。靳知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压低声音:“我去接个电话。”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荧屏,点了点头。 靳知远还没回来,错过了最哀伤的部分,他们私奔,又再返回,一路刻骨铭心的心理挣扎,敌不过现实。却叫人惊不得,恨不已。 当年欢快洒脱的少女,如今已是赫赫有名的作家,笔下的爱情浓烈。而女作家自己,眼神恬静而苍白。数年之后,她汪洋深海一般平稳的目光,倏然投向如今沉稳而风度翩然的旧日情人。细密的纠缠了半生的感慨,就此散开。 电影的结尾叫自己唏嘘感慨,她想要去看看身边的男子,却还没回来。于是莫名的有些小小失落,然而那一刻却又不由自主的生出庆幸,他们……终于没有错过这一辈子。 靳知远在电影散场的那一刻走过来,大灯亮起,一下子叫人不能适应。她微笑的去扣住他的手,清晰可见他坚毅的侧脸。然后夹在人流中问他:“出什么事了?” 靳知远愕然,又揉揉眉心:“怎么?你看得出来?” 悠悠轻轻“哼”了一声,不以为然:“你以为呢?” 其实是生意上的事。铜价这些日子猛涨,而他的公司囤下的原料不够完成这些日子接下的订单。也就是说,这些订单的价格不够支付现在成本的费用。 悠悠听他说完,一声不吭,想了很久,才问他:“要亏很多?” “好像是的。” 她问得很详细:“需不需要卖房卖车?会不会破产?” 他踅起眉,仔细的考虑,最后答她的时候充满期待:“很麻烦是真的。不过破产倒是不至于。” 这样一个人,似乎永远成竹在胸,不惊不惧。 悠悠就拽住他,站在原地,一字一句的说:“破产也没关系,我马上挣钱了,可以养活你啊。嗯,也可以帮你还债。” 人来人往,有生猛的小青年就在大庭广众下拥吻。他忍不住,将她拢在怀里,轻吻她的耳侧,气息缠绵,声音如沐春风:“好,我记住了。” 他记住了,往后的风浪再大,他终于不是一个人孤独的面对。 清晰地让心爱的人看到自己的挣扎和付出,是一种和之前不同的勇敢,或者,也可以称之为骄傲。 年少的时候,悠悠就读过《禅是一支花》,里面有一则禅语: 僧问洞山良价禅师:寒暑到来时如何回避? 禅师云:何不向无寒暑处去? 僧问:何处是无寒暑处? 禅师云:寒时寒杀阇黎,热时热杀阇黎。 胡兰成先生的注释说:如在大寒酷暑而无寒暑。 那时候不懂,只觉得绕口。 原来是这样,他们的情感,曾经炽烈的如锦似霞,盛炎若夏;然后用五年的时间慢慢冷却,直到彼此确信。如果再不相见,那么或许在老去之后,值得怀念就只是那段时光。 然而他们相遇了,就像很久以前,还是少年的靳知远以一脸诚挚的口吻告诉她:“我就是偏心。” 原来老天也在帮他们偏心,不论大寒酷暑,却近乎柔软却偏执的互相坚持着彼此的两人。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平凡琐碎,他们互相扶持,没有年少的悲喜离合,也不会轻易的放开彼此。 就是这样。 桃花流水,点点滴滴,了无希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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