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山楂树之恋Ⅱ | 上页 下页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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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宁就拿着书,挑几条妻子方面的原因问杨红:“是不是因为你觉得性是件丑事脏事,同房时有犯罪感呢?” 杨红想了想,说:“我觉得我没有。如果是婚前做,我可能会觉得羞耻,但现在婚都结了,我也想把事做好,怎么会有犯罪感呢?” 周宁想想也是,就再读一条:“是不是小时候受过性侵犯,有过什么痛苦的性经历呢?” 杨红急忙摆手说:“别乱往我身上套了,你知道的,新婚之夜是我第一次。在那以前,连手都没有被男人碰过。” 周宁再看看丈夫方面的原因,担心地说:“难道是我的问题?是因为我第一夜太鲁莽,使你产生了惧怕的感觉?” “也不是。”杨红想,你那时就是再鲁莽,我也不会介意的。 周宁说:“那就只能是这最后一条了,说女人性兴奋来得比较慢,如果做丈夫的事前爱抚不够,而妻子又太害羞,不够投入,就会疼痛。” 杨红想,这个理由还令人满意,基本上是各打五十大板,丈夫和妻子的责任是一半一半,就说:“应该是吧。” 找到了答案,两人都很高兴,当场就决定理论联系实际,亲自试一试。到这时才发现书上开的处方也很含糊,只讲做什么,却不讲怎么做。周宁就试探着在杨红身上四处乱摸,一边急切地问:“有没有感觉?有感觉没有?” 杨红看他这样急切,好像一个懒惰的学生,做作业不愿自己独立思考,只一迭声地问老师答案一样,除了觉得很滑稽,没什么感觉。试着试着,两个人就忍不住笑起来,杨红说:“我们两个真是书呆子。” 周宁说:“我们算什么书呆子?听说有两个学物理的,新婚之夜就并排躺在那里,中间隔着二十厘米,手握着手,等着阴离子阳离子从他们手上传给对方去交合呢!” 3 男女之间,即便是做了夫妻,很多时候,也还是如歌中唱的那样:“其实你不懂我的心。”或许正因为做了夫妻,离得太近,失去了旁观的距离和心态,才变得不懂彼此的心了。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是也。 当杨红在那里愁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周宁一点儿也没觉察。 其实周宁那时也有他自己的愁,因为他曾对杨红许过一个大诺,说:“蜜月,蜜月,就是要蜜一整个月嘛。我要连续做一个月,天天做,不间断。”周宁有了这个诺言的约束,就一门心思放在如何部署兵马粮草,以求绝不食言上。做一次,就舒口气: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但是任何事情一旦变成任务,即使不使人兴味索然,也难免让兴趣一落千丈。久而久之,周宁就发现有时对这个任务有了一点偷工减料的想法,就像他对待所有的作业和实验一样。有时又因为在外面下棋打牌搞得太晚,回来后倒头就睡,难免误个一天。 不过周宁绝不认为是自己能力不如人,他的理论是,如果我都做不到三十天,那别人也做不到,只能是在那里瞎吹。周宁这样想,就少了许多烦恼。用心理医生的话来说,就是他的心理比较健康,而杨红那种就不太健康,因为她一旦发现自己与众不同,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不对头,无法开解,活得太沉重。 周宁只担心杨红会记得他说的话,天天来检查他有没有食言。像杨红这样办事认真的人,肯定会发现他漏了一两天,如果问他一句“昨天你怎么没做”,那他真的要无地自容了。他见杨红也不来检查他有没有实现诺言,觉得杨红也很体贴。 如果杨红知道周宁的想法,或者周宁知道杨红的想法,一定会觉得这是典型的同床异梦。 既然夫妻俩都有自己的心思,而对方又都不在意,两人就都把工作的重心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家里除了用过的课本,没别的书,杨红就对《家庭生活大全》上的其他部分感起兴趣来。《家庭生活大全》号称“大”而“全”,也当得起这个书名,有关家庭的方方面面,都有涉及。杨红想,老年保健现在还用不上,生儿育女也还早,种花养草又没有地方,还是从毛衣编织和饮食起居做起,先学做饭和织毛衣。 正好周宁那件毛衣,历史实在太悠久了。听周宁说还是若干年前,他妈妈卖了一头猪,在一个某地买了毛线,请一个谁们织的。那个谁们也太黑心,克扣了大半毛线,只给他织了件当时就只算贴身的毛衣。每次听老妈痛骂那个黑心的谁们,周宁就息事宁人地说:“算了算了,以后不用卖猪买毛线了,直接把那张猪皮给我穿就行了,还可以省下猪肉自己吃。” 杨红就兴致勃勃地去买了一些毛线,又将周宁的破毛衣拆了,洗了,加了新线,照着书上的指示,一针一线地编织起来。织了一截,效果还不错,就想,原来这些事也并不难,以前看寝室里一位大姐织个围巾,还把别人佩服得一塌糊涂,其实自己也会做的,不比读书难。杨红就一路织下去,第一次就成功了,因为是严格按照书上说的比例去起针的,一米七五的周宁一穿,恰恰合身。织出了信心,也织出了兴趣,杨红就又买了毛钱,给周宁和自己织毛裤。织到后来,隔壁的王大姐都要来向杨红请教了。 4 虽然H大青年教工食堂暑假里也还开着门,但如同任何一个大学食堂一样,办堂宗旨都是为学生说俏皮话提供素材的,色香味不在他们的议事日程之上。杨红和周宁在H大食堂吃了四年,早已吃得不耐烦了,杨红就照着《家庭生活大全》做起菜来。她虽然也像所有的书呆子一样,对书中所说的“盐少许”之类的含糊不清很不满意,但她是做实验出身的,知道实践可以出真知,只要循序渐进地加大投放量,慢慢会摸出道道儿来。所以杨红就常常是先放一点盐,炒两勺子,就尝一尝。不够咸,再放一点盐,再炒再尝。如果不慎放了太多盐,她也悟出该如何补救,无非是加些糖,加些醋,把焦盐搞成糖醋就是了。 后来,连周宁也摸出了她的规律,见她放糖就问:“盐又放多了?” 杨红只笑而不答。吃饭的时候,杨红常常是笑眯眯地坐在那里,看周宁津津有味地吃。周宁起初还问她:“你怎么不吃?”后来知道她做饭时一路尝味,已基本上尝饱了,也不再询问,只管风卷残云般把饭菜打扫干净,知道这是对杨红最大的奖赏和鼓励。周宁是个好客的人,又爱喝酒,但杨红不会喝。酒桌上没有人陪着喝,就像谈恋爱没有对象一样,虽然可以暗恋,可以自恋,但都不过瘾。所以周宁很快就开始物色酒友。 那时他们住的是一幢有内走廊的青年教师宿舍,走廊两边是一些十平方米的房间,走廊有两米多宽,算是厨房,两边沿墙根儿都摆着煤气灶。一到做饭的时候,家家都在门前炒菜,一时锅盆齐鸣,蔚为壮观。 杨红从小就听父母说“吃得亏,拢得堆”,意思是说一个人如果不怕吃亏,就能交到朋友,所以杨红一向是不怕吃亏的。以前住学生寝室,都是别人不要的床位她要,别人不扫的地她扫,别人不倒的垃圾她倒,所以跟人处得很好,自己也未见有多大损失。现在住在青年教师宿舍里,做了菜,少不了请左右邻居品尝。同楼还住着几个未婚教师,也懒得自己开火,杨红就经常叫他们过来吃饭,一来陪周宁喝酒,二来也让他们打打牙祭。慢慢的,杨红做的菜在那栋楼就很有名气了。有时哪家请客,竟会提几斤排骨来,撂在杨红家,说一句:“做红烧排骨,今天下午请客要的。”杨红就洗净了,烧好了,放在那里,贴个条子,免得待会儿有人来拿时搞错了哪盘是哪家的。 杨红对周宁,起初也是执行着“吃得亏,拢得堆”的政策。不仅做饭,连洗碗也包了。周宁有个坏习惯,每次吃完饭,就要上厕所,小时候总是被他妈骂是“直肠子”,所以杨红想都没多想,吃完饭就把用过的锅盆碗盏什么的拿到走廊尽头的公用水房洗了。等周宁从厕所归来,杨红早已把一切收拾停当了。 杨红没想到政策都有个执行范围,超出了范围就会适得其反,就像汉族地区的计划生育政策如果照搬到少数民族地区就会引起强烈抵抗一样。 很快就有人打趣周宁:“嗨,你夫人出得厅堂,进得厨房,怎么会看上你的呀?” 周宁听了很得意,“肯定是我有什么闪光之处,她看得见,你们看不见。” 还有人见杨红在那里忙活,而周宁在外与人下棋打牌,就笑杨红,“嗨,田螺姑娘啊,你家那个耕田的什么时候回来吃饭?” 对面的毛姐就说得直一些,“杨红啊,怎么总是你在做饭洗碗呢?我跟老丁都是一个做饭,一个洗碗。做饭的不洗碗,洗碗的不做饭,公平合理,天公地道。” 杨红突然被人问到这个问题,答不上来,就说:“周宁他不会做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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