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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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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以后这等小事你说了,别再烦你老公大驾,这事叫他出面布置,我们都于心不忍的,公司年产几百万吨钢材,你要那点算啥。再说,就是货再紧再缺,也不能紧了咱缺了咱自家人,栗厂长是谁?你是谁?咱钢城是个人都不会慢待嫂子你的。”尽管这时候栗致炟早已从厂长的位置上离任,钢城的兄弟们还称他厂长,这样称呼是一种亲切。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罗虹能弄到钢材的名声出去了,名气越来越大,以后找她批钢材的人由乡里乡亲转变成买卖钢材的生意人,由自家使用变为倒手转卖,由图个便宜可靠变为谋取暴利。几个经罗虹帮忙靠捣鼓钢材发了财的人,也给罗虹些小恩小惠。他们知道,罗虹还不是生意场上的人,她也不知道生意场的行情,捣鼓多少钢材应该拿多少回扣或是提成,她都不知道个中的道道,她也不是冲着这种目的来办这事的,她只是碍于熟人的面子帮个忙而已,自己说句话,约个人,大不了跑趟腿也不损失啥的,事办妥了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为她帮忙弄钢材的人,并不认为这只是罗虹自己要办的事,他们以为罗虹出面做的事,也是罗虹的市长丈夫的事,所以办起来就特别卖劲。有一次,栗致炟在一家酒店巧遇钢城的一位手握销售大权的昔日同仁,那人刚为罗虹办过一批货,就毫不隐瞒地对栗致炟说,嫂夫人交代的那二百吨钢材已开出来了。他以为罗虹要的这钢材栗致炟肯定知道,也趁这机会让栗致炟领情。他没想到,栗致炟听到这话顿时蒙了,他反问道,罗虹要这么多钢材干什么?这事为啥不事先请示我?手握销售权的钢城同仁立刻意识到这事弄得不妙,这样的帮忙不仅不会使栗致炟欢心,反而使他恼怒,他本没叫帮着办的事,你去他面前卖什么好。这人方知其中猫腻,可又担心自己捅了娄子,他出了酒店,就打电话把刚才的事向罗虹道了个一清二楚。意思是叫她做好思想准备,栗致炟肯定要追问这二百吨钢材给谁了。最后还提醒罗虹,如果这钢材是转手给捣鼓钢材的那些老板,他们转手出去的差价就是几十万元人民币啊!他是要让罗虹知道,玩这玩意儿的分量有多重。他已经觉察,罗虹并没有从中得到多大好处,她根本不懂钢材市场。他原先以为是罗虹和栗致炟一起为朋友帮忙的,现在知道男人根本没有参与这事,他判断罗虹肯定被那类小老板利用了。他这样把其中的利益讲清楚,也是不想让罗虹吃这哑巴亏,办这种别人赚钱自己落一身骚的傻事。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人们的意料,罗虹没有因为手握销售大权者的好心暗示而中止批要钢材的活动,也没有因为丈夫的追问和约法三章而就范于男人的管教。相反,她醒悟了,她发现了自身的价值,她应当用这种得天独厚的身份去开发挖掘潜在的价值。在市场经济的诱惑下,以她对市长夫人这个位置的感悟,她懂得一个道理:“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丈夫有还得伸伸手。”别人的钱终究是别人的,只有自己的才是自己的,只有自己有了,自己才能随心所欲,才能不求任何人,不向别人伸手。趁着这机会,这条件,何不做点为自己创收的事,又不用下啥力气,费啥神,也就是从中活动一下、斡旋一下、协调一下事就成了,钱就有了。先前自己是太傻了,靠自己的面子弄出的钢材轻而易举地就给了钢材商,没有条件,没有要求,那么多的钱都叫他们赚了,以后不能再做这种傻事了,以后要公平交易,公道分成。这种事并不复杂,一点就透。尽管栗致炟对她的活动不支持,进而还要釜底抽薪,可罗虹是栗致炟的夫人,这个嫂夫人的面子在偌大的钢城还是有的,钢城能够办事的人物并非一门一户,一家一人,能够生财的东西也非仅钢材一种。十里钢城是个偌大的宝地,在它那一望无际的厂区里,旮旮旯旯里,角角落落中都蕴藏着令人吃惊的“金银财宝”,就看你怎样去开掘了。有着嫂夫人身份的罗虹,只要树立起这种愿望,有的是她开掘的矿位,一处不能开掘,并非别处也不能开掘,一处开掘完了,另一处又呈现出来,这就叫东方不亮西方亮,灭了南方有北方。罗虹的这种活动并不声张,只是脚踏实地地做,做得也并不多,更不忙乱,只是插空抽闲地从容不迫地办一些,有那不该办的不想办的,她压根就不去办。她的原则是办一件是一件,不再像以往为乡里乡亲帮忙那样零打碎敲,弄得地动山摇满城风雨的,自己却什么实惠都没落,只是落个“那女人能弄来钢材”的虚名。如今她没有了虚名,因为她注意了影响,人一旦注意了什么,什么就能克服;如今她有了钱,有条件弄钱的人一旦想挣钱,就会很快有钱。她的钱很快够用了,她不用伸手向丈夫要钱了。其实,罗虹的消费并不高,她不像某些吃喝赌抽都嗜好的男人,有那种需要大把大把钞票的消费,她也不像某些花枝招展的女人,要用大把大把的钞票做美容和购置化妆品。她多赚的钱只是使她能对乡里乡亲的应酬大方一些,对同仁共事慷慨一点,剩余的钱都存了起来。就她个人讲,她不需要钱,固定的家庭收入就够用了,所以她在帮助别人捣腾一段时间钢材后,对这种事就渐渐没啥兴趣了,只是有那关系比较近的人,碍于面子,不好张口拒绝对方的乞求,就时不时地做一做这事。她做这事丈夫并不清楚,至少是不完全清楚。也许是丈夫就不想弄清楚这事,丈夫知道自己确有短处在妻子手中,尽管嘴上从没有承认过,心里还是有点虚,特别是两人干起仗时。他似乎与妻子定下了一个潜规划:“互不干涉内政,和平共处”的规则。不过,罗虹并不能完全恪守这个规则,时不时地就发动起战争,她自己也不知道咋回事,自己的情绪说冲动就冲动上来,说起火就起火爆炸,她确实驾驭不住像烈马一样的感情。久而久之,栗致炟已适应了她的秉性,或者说,男人尽力地去适应她,既然不打算离婚,那就只能将就着过日子了,能避免的闲气尽力避免吧。所以在罗虹拒绝回答他询问的事情时,他就不像以往,非要把事情问个清楚不行。而是改时间再去询问,或干脆不了了之。 晚饭过后,两人各在各人的房间,罗虹在床上躺着看刚到的一本《家庭》杂志,栗致炟在回忆着这两天的诗情画意生活,大约到了十一点多钟的光景,亢奋的情绪和有滋有味的回忆搅扰得他无法清静。他觉得屋子里太闷,想出外走走,就整了整衣服,轻轻地走出房间,走至客厅打开屋门,又轻轻地把门带上,就去小区对面的绿地广场漫步。尽管栗致炟的动作很轻,还是被罗虹听见了,她知道丈夫已溜出家门,她走至阳台,看着丈夫走出住宅小区,还与守门的警卫打了个招呼,就往那片绿地去了。此时的她也睡不下去,当她看到丈夫出去的时候她也想出去散散心。可是现在,她又不想出去,因为栗致炟出去了。栗致炟在草坪的小径里走着,他取出手机,与陆雯说话,陆雯告诉他,她也睡不着,很是想他。他何尝不想她,若不是想她想得有点狂热,他也不会半夜三更地打电话与她谈心。陆雯说,你的电话来得正好,刚才我试了几试想发个短信给你又怕不方便,你不比我,我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不管你打手机还是打座机,接电话的人只能是我。她的意思很明白,那次电话惹的祸,使罗虹一直闹了好久,至今回忆起来,陆雯还觉得很遗憾,那本是应该避免的事情,当时她不应该打栗致炟家的座机,即使罗虹不在家,也不能打的。从那以后,她对打电话更小心了,即使打手机、发短信也格外策略,一般情况,她不会在栗致炟下班时间去打扰他的手机的,这时候,说不清谁在他的身边,弄不好就惹出麻烦。无论思念栗致炟的心情多么强烈,她都得挺起精神压抑住它,尽管这样憋着涌动的感情使自己很痛苦、很难受,她还得这样做。 陆雯的话,让栗致炟觉得心酸,也更觉得对不起陆雯。陆雯的善解人意,设身处地地为自己着想,又加强了栗致炟对陆雯的爱。多么好的女人啊,可是,虽然近在咫尺,却只能天各一方,就是想通通电话,也得讲点策略,避开妻子的视线范围。唉!真累人啊!栗致炟就这样的在广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与陆雯亲切地通着话,他一下讲了四十五分钟,脚步也不停地走了四十五分钟,最后,还是陆雯提醒他,到后半夜了,尽管时值初夏,夜半的风还是很凉的,小心受凉。她断定,他的衣服十分单薄,另外,陆雯还担心他回去过晚,罗虹又找他怄气。她常听栗致炟讲老婆无理取闹的那类破事,她也希望尽量避免能避免的“闲气”。栗致炟将出现在手机上的陆雯的电话号码删掉,依然在绿地广场走来走去,他并没有马上回家。站在阳台的罗虹眺望着马路另一侧的草坪广场,她看着老公披着月光的朦朦胧胧的走动着的身子,蓦然萌生出想与丈夫拉手比肩一道漫步的愿望,可是,夫妻间如此轻而易举的事,对罗虹来说却不可能。她的心很悲凉,就像洒在阳台上的透明月光,清冷清冷的。她看到丈夫在用手机通话,心里犹如刺进了尖刀,她知道他在与谁说话,也只有与她说话,他才下这种工夫。 栗致炟终于散步回来了,他走至小区门口,门口的警卫恭敬地向他问好,罗虹悄然退回卧室,躺下身子蒙上毛巾被。栗致炟披一身月光,轻轻地向屋子走来,他的心正像遥远的月亮,缺少温存,只有寂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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