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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十二.隐居深山

  初夏的日头升起得早,还没到吃早饭的时候,农家小院已洒满金色的光。没过多久,四个山里娃与陆雯已混得很熟了,先是那个八岁的小姑娘,神情痴痴地围着陆雯想说什么,看得出,她有心事。陆雯本来在给孩子们讲一个童话故事,她看出了这个小姑娘无心听下去,就把她拉到一边,问她,有啥心事快跟阿姨说说,要不,我走了你可再也找不见阿姨了。姑娘说,她想让阿姨也为她作张画。昨晚上陆雯只是给她的六岁的小弟弟作了画,却冷落了小弟弟的小姐姐。陆雯听罢小姑娘的要求,转身朝着厢房说道,致炟,快把我的画具拿来,趁这会儿,我给姑娘们来一幅速写。在陌生的人面前,陆雯总是称栗致炟的名字——致炟二字。

  三个姑娘听说为她们作画,高兴得蹦了起来。陆雯是从最小的姑娘开始写生的,她仔细观察,才发现这姑娘长得很俊俏,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下边长着一个高高的鼻梁,陆雯故意将那小鼻子夸张了一笔,使它往高处又翘了一翘,其他部位都画得与原型惟妙惟肖。这样的一笔夸张,使这幅写生活了起来,当她把画好的画纸送给小姑娘时,那画中人兴奋得不知道咋着好啦,两手捧着她自己,往堂屋里跑着喊着:“爹爹——娘——快看,我上画啦——”

  当陆雯为另外两个姑娘画过写生之后,堂屋里的主人已站在屋门口,请她和栗致炟用早餐。陆雯欲收拾画具,一直蹲在她身旁的六岁儿童突然哭了,哭声里还夹杂着抱怨:“光给姐姐画,不给俺画……呜呜呜……”

  十二岁的大姑娘立即去拉他起来,边劝道:“阿姨昨晚个都给你画了,你还——”

  “不要哭,不要哭,来来来,让阿姨再给你画一张,对,就站这地方,笑笑,阿姨给你画张高兴的样子,高兴了就不能哭嘛,好,再笑一笑。”陆雯抓住这个瞬间,只那么三两笔,就将小家伙咧着小嘴,挤着小眼,笑得开了花的样子勾勒出来了。几个孩子围过来,看着这幅笑哈哈的小脸,都哈哈大笑了。

  站在院子里看着她作画的栗致炟,突然地发现自己的情人是这样喜欢孩子,又是这样随和地融入了山里人的家庭,他的心中酸溜溜的,又是乐滋滋的,多好的女人啊!满世界难找到的好女人,对自己又是那样地忠贞不渝。愈想愈觉得陆雯可爱,值得他爱。陆雯是金子,在他的心灵里闪闪发起光芒。想了这么多,他的心中油然生出一种愧疚,看着面前的女人,至今还是姑娘啊!她什么也没有!包括家庭、丈夫、孩子,但是,她却说:“我有致炟,有致炟这样的知音就足矣!”这话是他在她的日记中发现的。

  吃饭了,饭菜很简单,用城里人的话说,却都是绿色食品。女主人特地炒了土鸡蛋,是自家放养的母鸡下的鸡蛋,又炒了一道山坡上长的野苋菜,蒸的从地窖里拿出来的红薯,还有玉米面糊糊和一风吹的麦子面馍,够丰盛了。要不是有贵客到来,女主人哪里舍得用油炒鸡蛋,炒蔬菜啊,山里人心疼油啊,平时的早饭都是吃点自己腌的酸咸菜。

  没有想到,吃饭时男主人向栗致炟他们提出个期望,他想把六岁的小儿子认给他们做干儿子。他说,山里人没见过世面,祖祖辈辈都是围绕着这片天地转来转去,闺女们长大都嫁人走啦,小儿子要是能攀上个城里人做亲戚,也能进城走走亲戚,见见世面,不会一辈子憋在这山沟沟里,下边的话他没说,他把话说到这时,就用两眼直勾勾地瞅着栗致炟,又瞅瞅陆雯。

  栗致炟是敏感的,他从男主人的话中发现,山里人也在变,这变已从观念、从意识里开始了。他们也盼着有新的生活,他们已不像先辈那样,只是叫子孙后代重复自己的人生轨迹。这个山里的汉子,不是正企盼着儿子能进城见世面吗?不过,他说得很客气,他的话留着充分的余地,他虽然只是说,日后叫孩子有个城里的亲戚,就能进城走走亲戚,见见世面。不过,就这几句话,它的言外之意就非常明白了。

  是陆雯先表态了,她的表态并不那么直白,只是说:“好啊——好事啊——”而且,这两句短语是不自觉地发出的。之后,她扭过脸,看看坐在身边的栗致炟,并投去了抱歉的眼光,那意思是,一不小心,自己又越位了,还请海量。使陆雯感到高兴的是,栗致炟下边的话竟然与她同出一辙,他也说:“好啊——好事啊!我又添了个儿子,嘿嘿——”

  男主人却有点性子急,马上对小儿子说,还不快磕头叫爸爸妈妈——他知道,城里人对父母都叫爸妈,不是像山里人,叫爹叫娘。

  谁知那孩子还真听话,只见他“扑通”一声双腿跪在地上,两只小手按着地面,小脑袋“冬”的一声就磕碰到石材铺的地面上,发出碰撞的声音,随着低下的头,就传出“爹爹——”的喊声,栗致炟有点猝不及防地回应着“哎——”。接下来又喊“娘——”,他还是没有照他爹的吩咐,去喊爸和妈。从没有当过娘的陆雯更是如临突发事件,但是她还是顺着投来的目光和喊声,随和地回答了“哎——”的应声。随着这声音,两片羞涩的红晕就涌现到姑娘的面颊。她稍一沉思,方从突然当上母亲的梦中回过神来,顺手从衣兜里掏出两张一百元的票子,塞进小家伙的上衣小兜子里,边说,给儿子点见面礼吧,这娘不能白当。说完,她笑得很是开怀。栗致炟这时方觉得有点被动,这方面,他自愧不如女人,对这种规矩,他甚至连想还没有想哩。他并没有再去取钱,去表达一个干爸爸对干儿子的意思,他想,陆雯的意思也代表他了。不能把啥事都弄得太庸俗。况且,他看到男女主人都为陆雯的举动有点惊慌失措,他们为这二百元钞票推来让去,最后在陆雯强制下,男主人才叫小儿子收下了使他们始料不及的“外财”。山里人实在,他们不曾想到客人会给孩子见面礼,他们也不愿意白白接受这见面礼。栗致炟想,自己就别再给主人加压了,这时候,陆雯就书归正传了,询问主人那荆浩隐居处的一些情况。主人告诉她,原来他根本不知道荆浩这人是谁,他的隐居处是啥意思,只是近两年,这里增添了这道景致,来访的人常常会在半道到他这里问路或歇息,他才知道了荆浩。这隐居处还修建了小楼和展厅,还有小饭堂,是一家三代人一道建造一块儿管理的。这家人都喜欢画画,爷爷是个教师,爹爹出外搞建筑闯荡挣了大钱,就往这地方投资建了这方“庄园”,孙子高中毕业一心要当画家,就专门来这山里修炼了。说起荆浩隐居处选的地方,那真叫好,它被四面八方最好看的山、最美的景物围了起来。沿着它的周边,就有倚屏峰、碧霄峰、烟霞峰、连云峰、朝阳峰、罗汉峰这六架山,你俩要是都去转一遍,至少得三天。主人大约介绍了这些情况,陆雯和栗致炟就上路了。主人们将客人送出门,很是热诚地邀他们晚上一定回家吃饭休息,在这山里边,别处都没在自己家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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