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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秦风,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件事吗?”

  “嗯。”秦风用力地点头。

  宋渝汐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那就好。我相信你可以的。”

  秦风干燥的大手在她的发上摩挲,说得那样认真:“一定。”

  月光浅静,天幕黑沉,时光正好。

  医院里始终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走廊里偶尔有人走过的声音和交谈声。

  秦风知道之前他百般追问宋渝汐也不肯告诉他这其中的原因,那是因为她不愿意让他内疚,她铁了心不和他再有牵扯,不愿意让他觉得欠了她的,所以她守着这个秘密三年之久,一度打算永远地埋在心里。然而现在,她生生地揭开心里的伤口,把过往的伤痛展示给他,是因为她要告诉他,你秦风欠我良多,必须用今生来弥补来偿还。所以,秦风必须从手术室里活着出来,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宋渝汐,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人,在等着他。

  秦风斟酌了一番,把宋渝汐拉到身前,在她的耳边小声说:“渝汐,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但是你能保证知道了之后不要让任何人看出来你知道了吗?”

  宋渝汐思考了一会儿才弄明白了秦风这句绕口令一般的话的意思,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发现秦风看不到她点头,于是握着秦风的手很认真地说:“好,我做得到。”

  于是秦风在她耳边说了四个字,听完后的宋渝汐怔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太过震惊是因为她从来没想到回事这样,半响过后宋渝汐才抱住秦风失声痛哭,却依旧没有说话。

  天色渐晚,医院里走动的人越来越少。

  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两个穿着半长大衣的中国男子,扬子和老三。扬子手里拿着买来的便当和汤水,脸上的表情因为灯光的关系看不真切,身子却是直直地倚在靠背上。

  老三不耐烦地皱眉,顺手掏出烟来,抽出一颗叼到嘴里才想起医院禁止吸烟,又郁闷地吐了出来,推了把身旁的扬子:“哥的一片深情估计折腾完了,你也别搁着装雕塑了,赶紧进去送饭吧,这都多长时间了,饭都凉透了。“

  扬子习惯性地扶了扶眼睛,没有动。

  老三急了:“操,怎么成这副操行了,说说,刚才趴着门缝听到他俩啥秘密了?”

  扬子瞪了一眼老三,温润的眼里有那么些许不满,然后似乎又陷进了沉思中,眉心紧锁思酌了半晌才开口,多少有那么点伤感:“老三,你说这世上痴情的女人总共才多少,怎么就偏偏这一根筋转牛角尖的傻女人都让咱们遇到了。以前我觉得苏晴就够一说了吧,今天见识了宋渝汐才知道居然会有这么傻的女人。”

  老三侧头认真地看了眼扬子,嬉笑着说:“哟,怎么听起来有点酸酸的味道,敢情这痴情的女人都对着咱风哥,有人嫉妒了?”

  扬子哼了一声:“我说那盈子勉强也能归做这类女人吧,可惜对象也不是你。”

  “操,扬子,你怎么这么欠揍。对了,你什么时候不叫苏姐改叫苏晴了?”

  扬子一怔,马上无谓地笑了笑:“一时错口,这你也计较。”

  “扬子你他妈这么对兄弟就叫人心寒了,这么多年我要是还看不出你的那点心思就真是木头疙瘩了,你还跟我装。当年你哥就喜欢她,现在你也栽里头去了,我说你们王家的男人怎么都着了苏晴的道儿了。”

  扬子眼睛眯了起来,试图张嘴说点什么,犹豫了半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三见他这副表情,嘴边的笑容渐渐消失,轻轻地叹了口气,便也不再说话。

  扬子摸了摸手里的便当:“凉透了,我再去买份吧。”

  这一夜宋渝汐几乎没怎么睡着,窝在秦风的怀里顺便胡思乱想。有时候浅浅地睡着,可秦风一下偏重的呼吸声就把她惊醒,她窝在他的怀里也不敢动,扬着脸去深深地注视他的睡颜,突然觉得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

  宋渝汐想起了看《长江七号》时宁榕在电影院里和自己说的那番话,当时不过是开玩笑却不料真的一语中的,宋渝汐从来没有想过生活竟然真像电视剧一般充满了戏剧化的高潮,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秦风脆弱沮丧的时候脱口而出的“使命”竟然是这样,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背负了这么多,这么沉重。走得这么煎熬和辛苦,就在刚刚,秦风对她说了四个字,只有四个字,轻若无声一般在她耳边低诉,因为这个秘密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因为这个秘密关乎生死,宋渝汐真的是震惊,因为秦风告诉她:“我是警察。”

  虽然不情愿,但天还是亮了。宋渝汐见到了传说中的吉田教授,标准的日本老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刻板而严谨。可是她却一句关于手术的话都问不出口,日语在这个时候全部还给了老师。

  宋渝汐傻傻地站在一旁,秦风握住了她的手,那样的用力,然后凑到她耳边说了两个字:“等我。”

  话音一落他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啪的一声灯亮了,然后一切沉寂。

  等待永远是蚀人心肺的蛊虫,用时间的牙齿一寸一寸地啃噬着你的耐性和坚忍。

  扬子安静地坐在宋渝汐对面,不说话。老三频频地往吸烟区跑,带着一身烟味地回来看一眼手术室的灯,然后接着去抽烟。

  宋渝汐坐在那里,脑子里空落落的一片,其实她很努力地想回忆起她和秦风过去的点点滴滴,生活里的温馨的片段或者恶言相加的争吵,哪怕是一点琐事也好。可是她费尽全力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意识似乎停留在了,秦风昨晚和方才对她说过的两句话上,不过六个字,凑起来却是“我是警察,等我”。宋渝汐抱着自己的胳膊卷缩在凳子上,心里唯一的信念就是记住秦风的承诺并且相信他。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或悲或喜或行色匆匆,医院本就是浓缩了人间百态的小世界。

  时间漫漫,苦等无边,而等待可以使人麻木,所以当手术室的灯灭了的时候,宋渝汐还愣在那里没有反映,直到扬子叫了她几声才回过神来,立马疯了一般扑了上去。吉田教授很欣慰地冲他们点了点头,注意,不是摇头。

  宋渝汐的眼泪瞬时决堤,哗哗地流了出来。然后她很没有形象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如同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般,生生将中国人的脸丢到了日本。

  麻药药效过了,秦风就醒了过来。眼睛被重重纱布包着依旧看不到东西,但他闻得到那个人的味道,知道她没有离开。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过来给我抱抱。”

  然后他就很无奈地听到了老三该死的笑声:“哥,你确定你要抱我?那日本老头是不是手术刀没拿住,切了不该切的东西?”

  秦风很无语,摆摆手说:“给我口水喝。”

  老三乖乖地倒了杯水端过去,扶起秦风喝了几口水:“宋渝汐回去洗澡,顺便换身衣服,我闻着她快臭了。她走的时候估计我在睡觉,就把大衣给我披上了……嗯,哥,你鼻子够灵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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