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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刚刚坐下,外面忽然变了天,暴雨倾盆而下。小辉急忙关了窗子,开了灯,雨声一下子远了,变成很有节奏的背景音。

  那个画国画的女孩余敏,很清瘦,脸色略略有点偏黄,穿一件宽宽大大的袍子一样的裙子,她的长发从脸的两侧披拂下来,讲话的时候,显得像个斗士一样。她说:“我也赞同杨蔓说的,可以考虑在绘画中表现女性主义。现在我的确也感觉到,社会对女人的要求越来越多,男人对女人的要求也越来越多。女人不但要可爱乖巧,最好还要能养活他们。小辉就是很典型的。”

  这几句话,一下子就博得了杨蔓的好感。她看着她们,每个人都很认真地在思考问题,年轻的脸上,因为严肃,散发出一种特别的光彩。

  杨蔓觉得虽然刚刚才认识,但一下就跟她们很近很近。这些人跟自己平时接触的多数同事、采访对象,太不一样了。这才是自己的北京呢!

  北京以前在她的向往中,就是这样的呢。大家谈论着理想,思考着问题。当然,她以前向往的这种“北京生活”,除了理想和激情,还有爱情。

  她们五人,讨论着两性关系,讨论着婚姻的意义,讨论着爱情。

  谈到爱情,杨蔓也有很多话要说。杨蔓跟大家讲,她最理想的爱情,便是两人能全身心沟通,不顾一切,冲破一切障碍,向着共同的理想前进。她举例子,比如有部电影,叫做《天堂窃情》,女孩和神父相爱,被世人不容,最后神父被世人阉割,但女孩仍用了她一生追随神父。

  杨蔓讲这些也是讲得激动。

  那个弹钢琴的女孩,看起来成熟一些,她28岁了,来自天津的一所高校。她不太同意杨蔓的这些说法。她觉得女人只有理性地把握自己的情感,才能把握命运。她说她是准备一辈子都不结婚的,但不拒绝交男朋友。她说,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男女平等。

  小辉都要被她们这些激烈的话搞糊涂了。小辉说:“我没你们想得那么多。我本来只是想画我喜欢的画,爱情来了就接受,婚姻来了就接受,走哪儿算哪儿。其实平不平等这些事我都没想过呢,我觉得这种问题好像是对我无效的。比如黄樯,你们都说,我不该那么惯着他,我不该承担那么多。其实我觉得我还能承担就承担,不行了,到时再说吧。”小辉又自嘲地补充一句:“我是个懒人啊。”

  那个画国画的女孩讲:“现在还有这么传统的女人。”她转过头去,看着那搞戏曲的女孩,说:“对了,盼盼,你不答应好今天要跟我们唱一段《贵妃醉酒》的吗?”

  那搞戏曲的女孩就笑,说:“大家都在搞女权,还要我唱《贵妃醉酒》,这不是跟大家唱反调吗?”

  另两个女孩都说:“女权是拿来打旗帜的,传统可不能丢,你还是要唱。”

  那女孩站起来,大家把位置都往边上挪了一挪,女孩开始演唱。

  那女孩本来就长得有点白白胖胖的,表演起来,眼波和着嗓音流转,十分动人。杨蔓以前没听过京剧,这一听,就有点儿被迷住了。

  6

  杨蔓的传呼响了,一看,是孙淼的。

  杨蔓回过去,孙淼在那头说:“你在西边吧,我现在也正巧在西边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完了,你告诉我地方,我去接你。”

  杨蔓觉得奇怪,孙淼怎么知道自己在西边,她说:“是啊,我在画家村呢,你要顺路能接我当然好了,我回去转车好麻烦的。”于是两人便约了一个小时以后,在附近的一所大学门口见面。

  杨蔓挂了电话,看看表,都快五点了,便跟小辉说:“我再过会儿就走,不等沈佑彬他们了。反正他又不是搬离北京城,又不是再见不到了。有同事在这儿附近,一会儿能捎我回去,我明天上午要开会,今天就不住在这儿了。”

  听了这话,那三个女孩也说,她们也想搭一段车,不然回她们学校也很麻烦。

  小辉笑着点头,又笑眯眯地看看杨蔓,说:“同事?”

  杨蔓心里明白小辉的意思,是同事哪里会跑到这儿来接呢。她当然不肯承认,说:“真是同事,正巧在这儿附近嘛。”

  小辉说:“要是在附近,还用等一个小时才到啊?”

  小辉看出这一说杨蔓的脸就有点红了,但她不是那种爱追问的性格,她笑一笑,说:“现在雨也停了,我们这就往外慢慢走着吧,还可以顺便逛逛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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