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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石大川觉得无趣了,他啜了口咖啡,然后站起身来。“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哎,别走啊,别走,大家一起吃嘛,一起吃。”阮珊假惺惺地挽留。

  “谢谢。”

  石大川离开了。还好还好,虽然没能牵着羊,但是毕竟踩完了点,晚上再来嘛,晚上再来张网垂钓。他抑制着心里的沮丧,自我安慰着。

  沿着马路往前走,他打算找一家小餐馆随便填填肚子。走着走着,人行道忽然宽展了,竟然宽展成了广场,宽展出了一棵棵高大的雪松……

  汀州植物园。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苏醒,石大川不由自主地向广场那边看了过去。哦,真的有那辆卡通玩具一样的小“威姿”!是钟蕾的车,是。

  他向那辆车快步走去。

  钟蕾在车里似乎已经坐了一百年。

  是一种神秘的感觉驱使她坐在这儿的,那感觉告诉她:石大川会出现的,会。钟蕾把车内的音响开得很大,小小的车厢就变成了一个冲浪浴缸。钟蕾闭着眼睛,任由那乐浪浸泡着她,冲击着她。CD唱盘设定的是循环播放,那首钢琴曲《爱的罗曼斯》就来而复往地再现着。每当琴曲重启的时候,钟蕾就会睁开眼睛,向那棵雪松的方向看上一眼,然后在心里默默地念上一句,“黑马王子”,你在哪儿?

  “黑——”

  这次钟蕾刚刚念出一个字,就不由得愣住了。有没有搞错,那不是幻觉吧,衬着那棵高大的雪松,石大川的身影出现了。正午的阳光让他周身闪动着光焰,仿佛他整个人都在燃烧。

  钟蕾立刻打开车门,跳了出来。

  “啊,‘黑马王子’!”

  “哦,‘带露花蕊’!”

  分不清是你扑向我还是我扑向了你,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他们想拥有一个只属于他们俩的空间,于是他们坐进了车里。天和地变小了,小小的天地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彼此亲近地凝视,然后是会心的笑意。

  “是谁让你来这儿的?”石大川向钟蕾发问。

  钟蕾指了指心,然后也问道,“是谁让你来这儿的?”

  石大川指了指天。

  是的,是心让他们来此相会,是上天让他们来此相会。钟蕾忘情地再次拥吻着对方,她心里存留的那些疑问此刻都被抛到了脑后,她只想就这样抱着就这样吻着,仿佛这样已经足够,这样就是一切。

  就在两人沉醉之时,汽车门忽然被拉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车门外。

  “……伍伯?”钟蕾惊奇地说,“你来干什么?”

  伍伯没有回答钟蕾,他目光严厉地盯着石大川。“你,爱她?”

  “嗯。”石大川点点头。

  “你,你要是真,真爱她,你就滚,滚!”伍伯愤怒地呵斥。

  就像狠狠地挨了鞭子,石大川颤抖了。他松开钟蕾,要从车里钻出去。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钟蕾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紧紧地扯住石大川说,“怎么回事?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忘了我吧,忘了我。”石大川凄然一笑,他勾勾脑袋,迅即地从车内钻了出去。

  “等等我!”

  钟蕾回过神来,她一边喊叫着,一边打开自己那边的车门,想要拦住他。可是,钟蕾仅只看到了石大川的背影,他逃也似的跳上了一辆出租车,就像风一样消失得无踪无影。

  沮丧和怨恨让钟蕾的脑袋一跳一跳地疼,她冷冷地瞪着伍伯。“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了?

  “蕾蕾,我,我不放,心你,”伍伯解释着,“你一走,我就叫了出,租车,就跟,跟在你后面。”

  “你跟踪我?你,你卑鄙!”钟蕾愤怒地嚷着。

  伍伯听了脸色苍白,默默地垂下头。

  钟蕾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拼命地挥着手,“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才应该滚,滚——”

  “蕾蕾……”

  伍伯发出低沉的呻吟,仿佛那是他的胸腔在开裂。他把双手向钟蕾伸去,那姿态像是在求乞。

  “不,不,”钟蕾摇着头往后退,她已经痛苦得泪流满面了。“我就是爱他,我就是要嫁给他。你为什么要妨碍我,为什么?”

  “孩,孩子,”伍伯周身颤抖,“因,因为,我是你的爸,爸呀……”

  豪华的感伤

  钟文欣没有想到与女儿会有如此艰难的面对,她本来是打算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起来的。可是她现在不得不向女儿承认,伍伯的确是女儿的父亲。

  那是钟文欣生活中的一个特殊阶段,因此,伍伯的进入也就有些特殊了。

  包养钟文欣的台商洪开源发现了钟文欣和她的钢琴家教韩冰的私情,于是洪开源就雇凶挖掉了韩冰的一只眼珠。洪开源将那只眼珠装在锦盒里作为礼物送给了钟文欣。看到那东西,钟文欣当即昏厥了过去。

  洪开源在做了如此的报复之后,便抛弃了钟文欣。生活的变故,精神的刺激,使钟文欣濒于崩溃。她整日整日地陷入在极度孤单,极度恐惧的状态之中。女佣金嫂走了,伍伯却不愿离开。他忠心耿耿,形影不离地照顾着钟文欣的生活。在那些惊悸难抑的长夜里,钟文欣唯有躺在伍伯的怀中才能入睡。那情形就像惊魂未定的落水者抱住了一根木头,那木头就变得弥足珍贵,须臾难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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