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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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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文欣在逛街的时候,偶然走进了梦玛丽专卖店。仿佛是偶然的一瞥,她看中了一件真丝内衣。她甚至还没有看清价码,就已经决定买下它,她觉得那内衣和她有缘分。 刷卡付账的时候,她按下了密码,840416。那是一串用熟了的数字,她原本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当她点按下去的时候,那串数字却在她的指下熠熠地闪亮起来。 八四年四月十六日。那是她和韩冰初次越界的日子! 把这个日子设做常用的密码,是为了永远记住它。 今天就是四月十六日。 如烟的往事泛起来,将钟文欣氤氲地笼住,于是她又恍恍惚惚地看到了那个让人意乱神迷的下午。 那个下午,窗外的天空是朦朦胧胧的,犹如含情脉脉的眼神。钢琴旁边的那棵天竺葵柔曼地轻摇着身体,俨然已经如痴如醉。韩冰抚着琴角站立着,他闭着双眼,在凝神谛听。钟文欣终于将钢琴曲《爱的罗曼斯》从头到尾弹完了,这是她自从投在韩冰的门下,第一次完整地将这首曲子弹下来。 钟文欣自我陶醉着,她目光灼灼,周身潮热,仿佛那一刻她已经成了钢琴大师。 “嗯,很好,很好。” 韩冰慢慢地睁开眼睛,他的手很自然地移到了琴键上。象牙白的钢琴键,琴键上钟文欣的手指也如象牙一般细腻而光润。韩冰仿佛下意识地弹着琴键,弹啊弹的,就弹到了钟文欣那琴健一样的手指上。 韩冰才是真正的大师呢,他弹奏着钟文欣,让她跳荡,让她悠扬,让她缠绵悱恻,让她回旋激昂……钟文欣有点儿不能自持了,她觉得她在绽放。她紧紧地捉住韩冰的手,把它贴在自己的脸上。 一个是被人包养的寂寞女人,一个是潇洒的风流才子,真真是天作之合呢。 钟文欣正在痴想,脸上的手却突然抽离了。 是女佣金嫂走进来,给琴房里的花浇水。 钟文欣看了一眼女佣,便脱口说道:“金嫂,你收拾收拾,去三马路老太太那儿给她做顿面片吧。” 钟文欣寡居的母亲住在三马路,老人爱吃金嫂做的手擀面片汤。 金嫂问道,“这边的晚饭呢?” 钟文欣摆摆手说,“不用操心,我和韩老师上街随便吃一点。老伍呢,就让他自己热点儿剩饭吧。” 金嫂也就走了。 整座花园洋房里只剩下了钟文欣和韩冰两个人。台商洪开源有事回了台北,老伍的职责是看门护院,干些修剪草坪和养花喂狗之类杂事。他在院门前的小屋里栖身,不经召唤是从不进楼的。 大客厅里有一个精致的吧台,钟文欣取出两个高脚杯和一瓶干红葡萄酒。一人一杯酒,韩冰举杯齐眉,做出个碰杯的动作,酒液和眼波一起晶莹着。 “不,不,咱们要这样——” 钟文欣将她的手臂套过去。 “噢——”韩冰心有灵犀,明白钟文欣这是要喝交杯酒。 钟文欣颤巍巍地笑着,眼睛里却闪着泪。洪开源是她的男人,洪开源却不曾和她成婚。眼前的韩冰才是她情之所系的爱人,这就是他们的成婚礼啊。 虽然是个装模作样的形式,钟文欣却做得郑重其事,一丝不苟。彼此的手臂互相缠绕起来了,沁凉的酒杯挨在各自唇边了,然后头一仰,两杯酒就灌进了两张嘴里。 情深意浓, 天长地久! 酒液是清冽甘甜的,还有,一丝淡淡的酸。 …… 如今,韩冰早已从钟文欣的生活中淡出了,然而那段旧情却镌在了钟文欣的记忆里。或许,对韩冰的留恋其实不过是对自己的留恋罢了,钟文欣留恋的只是她自己昔日那个婀娜的影子。这情形有点儿像男女上台跳芭蕾,主角永远是被翩然托起的天鹅,所谓王子只不过是个托架而已。 临近黄昏的时候,钟文欣已经在干红葡萄酒中沉溺了。颀长的酒瓶就放在钢琴盖上,钟文欣手里转动着酒杯,呆呆地坐在钢琴旁。光滑明亮的琴盖上映出了她的影像,于是她又看到了当年自己在琴盖上欲仙欲死的样子。韩冰是把她放在琴盖上做爱的,琴盖就是她和韩冰的婚床。那一刻,仿佛所有的钢弦都在韩冰的锤击下訇然而响。 宝石般晶莹的酒液里隐现出了尖尖的鼻子,尖尖的下巴——那是韩冰的,也是晓雄的。 钟文欣就托着酒杯,给晓雄打电话。 对方的手机通了,却无人接听。 晓雄的手机是有来电显示的,他熟悉钟文欣家中的电话号码,他应当知道打电话的是谁。想到这一点,钟文欣的心里就不免有些窝火。仿佛两人是在面对面地赌气,她锲而不舍,一遍接一遍地将电话打将过去。 听筒那边终于传来了晓雄的声音。 “喂,找我吗?”是那种若无其事的语气。 “为什么不接电话?”钟文欣质问。 “……” 那边不回话,钟文欣又说道,“今天晚上我需要你。” 那边答了句,“不行。” “明天呢?” “明天不行。” 钟文欣咬咬嘴唇说,“那就后天吧。” “后天也不行。” 钟文欣急了,“那你说,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吧。” “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嘛,”钟文欣对着话筒叫起来,“我现在就要见见你!现在!”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你来吧。” “什么地方?” “市一分院,外科病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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