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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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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文欣听了愈发生气,她把那个手抄曲谱本高高地扬起来说,“好啊好啊,你有权利,我尊重你。那么也请你尊重我,这是我的本子,你没有权利动我的东西!” 伍伯正在帮助梅姨收拾餐桌摆碗筷,听到母女俩吵架,便过来劝道:“蕾,蕾,你就别,别惹你妈,生,气了。” 钟蕾瞥了伍伯一眼,分辩道,“不是我惹她,是她惹我。” 钟文欣莫名地伤心起来,她摊摊手大声抱怨着,“你们瞧,你们瞧,她这是长大了,真是长大了呀……” 梅姨赶忙上前安慰钟文欣,“吃饭啦,吃饭啦,别说了,别说了。” 等到一家人在餐桌前坐下,钟文欣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她这才觉得方才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说话行事都有些无理。钟文欣如此这般自省自责了之后,再与女儿面对就不免有些愧意。 就在钟文欣觉得无趣的时候,阮珊打来了电话,说是麻将桌已经摆好,要她快来参战。阮珊在电话里用的是那种若无其事的语气,似乎她们两人之间从未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钟文欣将这个电话视做善意的求和。本来嘛,姐姐妹妹的,关系亲得很,之所以会闹出些不快,还不就是因为当中插进了一个晓雄?钟文欣既然已经下了决心,与晓雄一刀两断,也就不必再因为这么个男人伤了姊妹和气。 于是,钟文欣就找了个托辞,中途离开餐桌,去了阮珊那儿。 餐桌前只剩下钟蕾和伍伯梅姨。钟蕾没有什么胃口,随便扒拉了几下,便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梅姨说,“蕾蕾,再吃点儿吧。” 钟蕾摇摇头,她径直来到钢琴前,拉开琴凳坐下,弹出了一串音符。 “蕾蕾,吃,饱了再,弹,”伍伯跟过来,担心地劝着她,“吃饱饭,才,才能身体好。” 是那种婆婆妈妈的语调。眼神呢,软得像是在求告。 这些都让钟蕾觉得受不了。 钟蕾重重地敲击琴键,让钢琴像跌瀑一样轰鸣。 伍伯说,“蕾,蕾,别,别这样——” 钟蕾知道不应该这样,然而十个手指却仍旧固执地在琴键上重重地敲,那情形就像手指虽然属于她,而她却属于别人一样。 伍伯只好叹着气摇着头离开。 没有人干扰她了,钟蕾要认认真真地练一练那首《爱的罗曼斯》。她得看着曲谱弹,可是那个手抄的曲谱本呢,它在哪儿? 那个厚厚的丝绒包还在,包里依旧裹着许多钢琴练习曲,惟一不见了的就是那个手抄本。 它被放在什么地方了?钟蕾吃力地回想着,她的脑袋开始发胀开始发箍,在那胀和箍的感觉就要爆炸之前,钟蕾的眼帘上终于出现了曾经发生过的情景:母亲怒气冲冲地扬起那本曲谱,把它像面小旗一样摇来摇去。 钟蕾就上楼去开母亲房间的门。 门把手扭不动。离开房间就锁门,那是钟文欣的习惯。 钟蕾“喀啦喀啦”地扭着门把手,然后又用脚把门踢得“咚咚”响。伍伯听到声音,就在下面结结巴巴地喊,“锁——,着呢,锁——着呢。” 钟蕾知道门是锁着的,然而她的手和脚仍旧不停地扭着踢着。 梅姨上来开门了。 看着梅姨手里的那串钥匙,钟蕾怔忡地想:梅姨不识字,母亲锁门不是锁梅姨的,锁的是钟蕾。 进了屋,钟蕾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手抄本的曲谱,它就放在床头柜上。钟蕾伸手去拿,梅姨说,“蕾蕾,你妈不让你动的东西,还是不动为好。” 钟蕾身体里的另一个人说,就要动,就要动。于是,钟蕾的手就痉挛般地抖起来。那本曲谱像被狂风吹着一样,被她翻得哗哗啦啦响。 翻着翻着,钟蕾就翻出了门道。手抄本上那些汉字和五线谱符号一笔一画,显得那么清秀,那么俊逸,看着那些笔画就让人仿佛看到了一个站立在那儿的男人。他洁净而斯文,清瘦而灵动。 他是谁? 手抄本上留的有名字:韩冰。 钟蕾心中豁然一亮,脱口就说,“韩冰是什么人?” 梅姨茫然地摇摇头。 钟蕾就拿着那手抄本下了楼。 “伍伯,我有一个问题,请你务必真实地告诉我:韩冰是什么人?” 伍伯就像冷不防被人闷了一棍。他翻着眼皮,急巴巴地说,“蕾,蕾,你你,你怎么想到问这个人?你,你可,可别乱,乱想啊!” 钟蕾冷冷地笑了笑,“我知道,韩冰是我妈妈当年的钢琴老师。” 伍伯长长地叹口气,无奈地说,“是,是谁,给,给你说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钟蕾闭上了眼睛。她仰起头,喃喃地像是在对天发问,“告诉我,他在哪里?他是做什么的?” “蕾蕾,别,别这样——”看着钟蕾失神的样子,伍伯劝解似的说,“韩,韩,冰是幼儿师,范学校的老,师,那都是很,很久以前的事,事了……” 用想象来置换 汀州市的长途汽车总站看上去很宏伟,它的大厅和附属建筑都是当代欧美风格,可以归于那种简单明快的几何图形。然而,它们的脑袋上却戴着庙宇式的大顶盖,这种中西合璧的风格就像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头上扣着满清的顶戴花翎。或许,这也可以算是中国特色的现代化建筑吧,它们其实和这里出出入入的各色人等自有一种谐调和默契,乘坐长途汽车的旅客以乡下人居多,汀州的长途汽车总站就有了城乡结合的风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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