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失踪的上清寺 | 上页 下页
一〇八


  转眼已经离开那个小巷,回头看,什么人也没有,心里却有些不踏实。前面一个岔路,向崖边去的方向地上铺着崭新的木板,那就是近年才修的山城步道了。我们踏上木板路,每块木板间有缝隙,可以看到下面悬崖下,还有不少旧房屋,会不会有些地道出口,就是通向这些旧房呢?

  我问老曾:“抗战时期,这下面都是住的什么人呢?”

  老曾正把矿泉水向他的水壶里灌:“这下面住的都是平民百姓,崖边主要是吊脚楼,已经在城墙外。住的大多是硝制牛皮的人,因为前面中兴路下面,南纪门外那边有一个杀牛场,方便取皮子。但是仅仅十多米高的围墙上面,住的就变成有钱人了。”

  木板路,是靠着悬崖修建的,长江大桥、长江复线桥和修建中的菜园坝长江大桥一望无余,更能清晰地看见珊瑚坝,那是陪都时间的军用机场所在地。果然,仁爱堂的位置,完全可以监看飞机的起落。

  沿道崖边步道走了不多远,有条支路,从支路向里走,上了几步石梯,居然有很大一块地方。

  左边是一个荒废的球场,球场边,还有一幢典型的欧式建筑,也是荒废着的。前方和右边,都是树林、杂草,掩盖着建筑的身影。诺大的地方,一个人影都没有。

  老曾没有去球场边上那个废楼,而是转身向右侧的林中走去,那边杂草丛生,林后一幢残壁断垣显现了出来。踩着深深的杂草和断在地上的树枝,我们离那些欧式建筑的残壁越来越近。

  (七十五)

  走到残壁面前,是一幢欧式房屋,一二层还有明显的罗马柱结构,部分墙体已经垮塌,变成了一座断楼。

  我拨开草丛跟上老曾,问道:“这里的房子是不是在大轰炸时期炸烂的?”

  老曾摇摇手说:“不是,应该是自然垮塌的。”

  “自然的?也能垮成这样吗?”小敏问。

  “当然啊,这里的旧建筑都有上百年历史了,当初建筑的时候,部分用的石材,大部分是用的砖木结构。2002年左右,中医学校逐步搬走了,因此,除了教堂那座楼以外,仁爱堂区域内的旧房子都无人照料,更没有整修。这幢房子嘛,还算留了些痕迹,还有几幢早就拆掉了。”

  仰头看去,断楼墙上那百年苍桑的罗马柱饰,就像一位沧桑的老者。周围那些齐人高的杂草灌木与树林,就像一个静静等待着的大坟地,等待着断楼死去。

  沿着危房的墙根,有许多破烂的洞,我们搜索了墙外一周,却没有发现地道出入口。潘天棒正准备翻墙入室,被小敏叫住了:“天棒哥,这里是危房,别乱走!”

  老曾说:“对,千万不要乱钻,这些墙一垮就是一大块,万一掉堆石头下来,你就变成一张照片了。”

  “他本来占地面积就大,砸扁后更显得幅员辽阔。”我在一边打趣。

  “其实,从10号图上看,靠着步道悬崖的这一边还应该有好几个洞口。”老曾说着,就向旁边走去。

  “那好嘛,我听组织安排。”潘天棒乖乖地离开危房,跟着我们向一边走去。

  另一边,杂草之中,有条小路,路上有几个深坑,我用老曾的手电照下去,坑里面居然很宽大,也很高,完全能站人,只是掉了很多垃圾在里面,有股子臭味,小敏在一边也来探看,却迅速捂着了鼻子。

  老曾拍拍我的背说:“你不要看了,虽然那里可能下得去,但也太臭了。你向左边看看,有什么?”

  沿着小路左边看去,透过密密的树枝,似乎有一个防空洞口!

  我们迅速向洞口走去,灌木丛中,真的是一个防空洞,侧面还有一个腰洞!还没有走到防空洞口,恶臭已经袭来,我们捂着鼻子走近一看,这似乎是一个斜向下进入的洞,但洞口无数生活垃圾已经将整个洞口埋了起来,伸头望去,勉强能看到有一小半洞口还没有被垃圾埋完。侧面的腰洞没有什么垃圾,但洞口长满了灌木,而且被一些石块塞着,没有足够的空间进入。

  我们向后退回小道,开始商量办法。老曾对比了图纸,认为这个防空洞口是最理想的入口了,要么想办法清理主洞门口的垃圾,要么清理旁边灌木与石块,相比之下,大家都愿意选择腰洞。

  “那好,我们再看看另一边的情况,万一没有更好的地方,就准备工具从腰洞走吧。”老曾做了总结。

  另一侧,就是几幢外观完好的楼房,楼房间有一条小道通向仁爱堂的另一边。老曾直接向篮球场边的欧式建筑走去,这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柱式头花饰已经模糊不清,楼上的走廊扶手被水泥糊起来了,整座楼窗户破烂不堪。

  看着柱饰,我问老曾:“你看,柱饰像铁锚的图案,似乎象是水手的住房啊。”法国在重庆还有一座法国水师兵营,在离大佛寺不远的南浜路边上,我在猜想这座楼与水师兵营的联系。

  老曾说:“我感觉不象铁锚,也许只是一般的花饰,这个地方虽然是法国人修的,但搞宗教的地方不会给水手准备什么楼房。刚才我走了一圈,本来想打这座废楼的主意,从这里找地下通道,但是发现一楼的门和窗,都被砖封起来了!”

  看来,这个地方仍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入口。

  我们贴着废楼继续左走,是一个大坑,长满了杂草,大坑的两面是悬崖,崖壁上抓满了黄桷树根,壁上有不少小方坑,显然是以前木结构房屋留下的桩痕。大坑上方,是几座现代的住宅楼,坑中全是灌木,没有看到以前建筑留下的通道。回到篮球场上,老曾和我们商量后,决定先回他家,找斧头与砍柴刀来,从防空洞边上的腰洞突破。

  “从这里穿马蹄街,离通远门很近,我们可以走回我家。”

  从仁爱堂后院出来,我走在队伍的最后。踏上山城步道,视野极其开阔,直望整个长江大桥南北,我心中一动,那个有锚形柱饰的废楼不是正对着珊瑚坝么?抗战前后,珊瑚坝机场的飞机起落,完全在这座废楼的眼皮下啊!

  不禁回头望去,吃了一惊,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正站在废楼的二层走廊上!

  那个废楼不是已经堵死了所有入口么?怎么会有人在上面?

  我定睛看去,那个黑影闪了一下就不见了,从飘动的感觉看,那人似乎穿的是黑色的袍子。我心里有些不安,却不愿意把这种情绪传递给大家,犹豫了一下跟上队伍,没有提这事情。

  走出木板路,再向下走石阶,路过了一座很有风格的小楼,小敏停下不走了,说道:“石库门,这是上海的建筑啊,怎么这里也有?”

  果然,那是一座很有沪式风格的楼,入口处标着的名字叫“厚庐”。

  老曾说:“这是文物保护单位呢,解放前是刘湘部下一个叫兰文斌师长的住宅,估计是他请人设计成的沪式建筑吧。重庆陪都时间,有许多人在重庆修建官邸,至少上千座,很多都是优秀设计师的作品。可惜,像厚庐这样完好的太少了,不然重庆完全可以成为一个中国建筑风格最丰富的展示地。”

  “兰文斌只是非嫡系部队的师长,为什么他的楼被保护得那么好呢?”我问道。

  “可能和他行善有关系吧,”老曾带我们穿过一个很窄的小巷,钻出来就是中兴路上金汤街的马蹄街,他指着上坡方向金马寺小学的位置说:“兰文斌在抗战时在这附近开了一个工读学校,收养了很多战争留下来的孤儿,给他们简单谋生手段,让他们可以养活自己,并且不误学习。这个学校一起办到抗战胜利。”

  听见金马寺小学的名字,小敏一下兴奋起来:“曾伯,这个小学以前是一个叫金马寺的庙?”

  “是啊,你想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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