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人(7)_孟宇

七

　　"这不合适吧。第二条哩？"黑俊明想，真是如意算盘啊，投资是我的，风险我担着，经营是你的，钱由你收，根本不可能。

　　"你退出歌舞厅经营，转行做高档餐饮。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唉--这家伙有苻局长撑腰，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要是认识省里的高官就好了。黑俊明起点太低，搜肠刮肚也没想到能够巴结得上省里的高官。一时又气又急，急火攻心，干脆生起了闷气，喝着闷酒不说话了。

　　主家如此狼狈，前来赴宴的宾朋脸上无光，不少人悄悄溜走了。更有势利者，故意冷落了黑俊明，跑过来给小香港敬酒。

　　小香港也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土包子，不懂得穷寇莫追的古训。眼见得黑俊明服软了，就越发得意，一边骂，一边吃，有人来敬酒，杯觚交錯来者不拒，他带来的十几个弟兄，吆五喝六，全然不把黑俊明等人放在眼里。

　　阿毅这些平日里围着黑俊明转的小兄弟们，看到大哥被小香港如此羞辱，兰桂坊要被斩尽杀绝，连一条生路都不给。要是大哥垮台了，只有回香港开计程车，众弟兄吃什么喝什么？想到这，阿毅一时火起，顺手操起一瓶青岛啤酒，恶狠狠地敲在了小香港头上，嘴里骂道：操你妈！

　　小香港正在得意忘形，大块朵颐，根本没有防备阿毅的突然袭击。血，噗地从小香港头上喷出来，接着冒出粉红色细碎的气泡，身子像泄了气的皮球，顺着椅背滑到了地上。早已咬牙切齿的众兄弟，见阿毅率先干倒了小香港，立刻呐喊起来，发疯的群狗一样扑向小香港带来的马仔们。又有人倒下了，最严重的一个，除了头上挨了啤酒瓶子以外，被啤酒瓶茬子花了脸。赴宴的宾朋一哄而散，小香港带来的马仔则抱头鼠窜，狼狈而逃。

　　就在这一瞬间，黑俊明的命运奇迹般发生了改变。

　　6

　　救护车来了。伤员送市医院抢救。

　　警察也来了。黑俊明以及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兄弟，全部被抓。说来也巧，阿毅等三个下狠手的兄弟全部逃脱。黑俊明被城东分局关了一夜。第二天，陆达仁就把他保释出来了。放他出来，是要他拿钱救人，不管躺市医院的伤员，还是看守所的兄弟，都需要钱啊。传说小香港受伤后，他的众兄弟誓言为老大报仇雪恨，要追杀黑俊明。陆达仁担心黑俊明安全，把他藏到距离椰城80公里，临海县一户鱼民家里。

　　翌日，黑俊明的两个兄弟被批捕，阿毅等在逃三人，受到警方通缉。苻世财局长对此案很生气，将此案列为局大案要案，亲自督办。放回来的兄弟介绍，警方的一切工作目标，就是把黑俊明办成这件重伤害案的主谋，判刑坐牢。判刑坐牢也没完，到了牢里，再花钱雇牢头结果他性命。黑俊明不死，小香港不解心头之怨。

　　谁能救我？黑俊明问陆达仁。陆达仁自一脸尴尬。他出面找过苻世财，人家不赏脸，托市上一个人大副主任出面，同样不赏脸。再有分量的大官，他陆达仁就没有交情了。

　　只有死路一条嘛？黑俊明想。作为一个老走私，成功逃回香港，问题不大。椰城公安局也管不了香港的事。可是，投资哩，事业哩，难道真的回去开计程车吗？一想到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没时间吃饭，没时间撒尿，还常常遭人白眼，他的心就一阵悸动和抽搐。黑俊明像困兽一样，在藏身的小楼里，走来走去，竟想不出一个好主意。一个从来不抽烟的人，竟然一天要抽三包万宝路。

　　煎熬了好几天。这天，早饭后，黑俊明到院子里晒太阳。从来不说话的房东大姐忽然问：兄弟，你犯了什么事？这么烦心？黑俊明就把过程大概说了。大姐乐了：这有何难？既然局长是个肯收钱的，你也送钱就是了，多送点而已嘛。

　　呦呦，大姐，你想得这么简单？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关系到我，也关系到好多人的命运哩。

　　一点不复杂，收钱的官，只要可靠，谁的多收谁的。不信你试试。

　　晴空一个霹雳：黑俊明的思想豁然开朗，拨开乌云见了太阳。

　　符局家住老街的一角，是自建的三层楼，面积大约400来平方米。院子不大，铺了瓷砖，除了几株高高的槟榔树，没有什么绿化。院墙很高，墙上拉着铁丝网。厚实的大铁门，很少有人出入。院子养着两条凶狠的大狼狗。整个院子，监狱一样。当晚，他去敲门，没有反应，摁了半天门铃，打开一扇小窗又关上了。这个家，不欢迎客人。黑俊明仔细观察了两天，发现，一位年约50几岁的保姆，每天9点左右要到菜市场买菜，10点回来。第三天，黑俊明西装革履，走到局长门前："吴姐你好。"

　　阿姨愣住了。

　　"吴姐，不认识我了？我香港的，老苻的亲戚呵。"黑俊明晃了晃香港身份证。其实，黑俊明跟踪她这几天，偷听到菜贩称呼她吴姐。"上次我答应你的礼物带来了。"黑俊明从手提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打开，一枚足有10克重的足金戒指，发出耀眼的光芒。就在吴姐梦游疑惑的时候，黑俊明魔术般把戒指套在了她肉嘟嘟的手指上。吴姐生怕街坊看到，拉着黑俊明就溜进了家门。进了门，又泡茶又拿槟榔给黑俊明吃，奉若贵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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