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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的笑声搅在一起,将倚着栅栏热吻着的一对儿小年青惊散开来。笑声噎在喉咙间,她们向前猛跑了几步,又畅快地释放出来。

  突然,艾婷婷觉着自己撞在一堵墙上,身子忽悠了一下,几乎摔倒,浑身的血液骤然凝止了。

  戳在艾婷婷面前的是许建国。

  艾婷婷努力稳住神儿,颤抖着说:“你想干什么?”

  魁梧的许建国萎靡了许多,雄浑的嗓音也喑哑了:“跟我回家。”他说得极不自信,隐隐透着哀求的味道。

  “不!”声音虽小,却斩钉截铁。

  许建国瞪圆血红的眼睛,低吼着“回家!”便伸手拽住了艾婷婷。

  安谧举起拳头啪地打开许建国的手,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许建国认识安谧,他被安谧的气势镇住了,嗫嚅地说:“她得回家。”

  艾婷婷说:“绝不!”推开许建国,径直往前走去。

  许建国紧随身后,步子有点趔趄,说话也结巴起来:“我认错,认错还不行?咱们先回家。”

  艾婷婷说:“我已经没有家了。”

  一路引来许多探究的目光,艾婷婷像被蚊蝇叮咬着一样难受。

  安谧把艾婷婷扯在一边,悄声说:“躲是躲不掉的,还是谈谈好。”

  艾婷婷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地方是安谧选的,一家小咖啡馆,灯光幽幽的,背景音乐柔柔的。小姐麻利地把他们引领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轻声细语地询问他们喝点什么。安谧点了速溶咖啡,端着杯子移到吧台旁的吧凳上,随手翻阅着一本杂志,却在留心他们两人的动静。

  开场白是艰涩的,谁也不愿挑起这沉甸甸的负荷。许建国一口将一杯咖啡喝了,却还是觉得嗓子发干。他在一个开发区作保安,任务是保护开发区的财产,打交道的重点人群是开发区周围的农民。当年,开发区圈地的时候使当地的农民吃了不小的亏,疼醒过来的农民自然不会消停,痛定思痛,堤内损失堤外补,齐心协力打起开发区的主意。弱势群体的惟一选择就是偷,当然,保安就成了他们的头号敌人。许建国面对这些视他为敌的农民却恨不起来,当兵前他也是个农民,他的血管里流淌着他们的血,面对被他抓住的农民跪在脚下鼻涕一把泪一把地乞求他,怎么也横不下心咬不紧牙,十有八九他会雷霆般地吼一通,却连毛毛雨都不下就放掉他们。日子久了,农民们把准了他的脉,也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常跟他玩老鼠逗猫的游戏。而他的主管却对他大为不满,年终奖扣得一分不剩,还扬言要他下岗。他真想扒掉那张灰色的保安皮,跳进大海扑腾去,却又没那份勇气,舍不得砸掉飘满油花儿的铁饭碗。一米八的一条汉子,却挺不直腰杆,他活得窝囊。他只有在老婆面前称英雄,借着酒精的催化作用,把愤懑、积郁倾泻在柔弱的老婆身上。暴风雨过后,他又后悔,恨不得扇自己的耳光。他在艾婷婷的面前发过誓,写过血书,保证再不动她一指头。然而誓言常常在酒精中融化,形成恶性循环。此刻,面对冰雕一般的艾婷婷,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铁了心的艾婷婷依然柳条般柔弱,看着懊恼沮丧的许建国霜打了似的耷拉着脑袋,把捧在掌心中的咖啡递了过去。

  许建国像注射了兴奋剂,双眼迸出希望的火花,结结巴巴地说:“你原谅我啦?我保证……”

  艾婷婷把话打断了,“一切空话都不必说了,做点实际的吧。明天上午八点,我在办事处门口等你。”

  许建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眨巴着眼睛,张口结舌。

  艾婷婷平静得如一池秋水:“你把户口本、结婚证、身份证和单位介绍信都带齐了。”像是丈夫要出远门,细心的妻子絮叨地叮咛一样。

  许建国终于明白了,艾婷婷要和他离婚。“别说傻话,我不答应。”他咬紧牙关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

  “那就上法院。”柔弱的语气中透着坚韧,这比唾沫星飞溅扬洒着高八度的尖啸,更令人畏惧。

  心头的火苗呼地窜到脑门子上,许建国啪地拍响桌子,两只空杯战栗着倾倒了,“你敢!”兽吼似的咆哮把正在冲泡咖啡的小姐吓得手一哆嗦,滚烫的开水洒在她的手上,开水壶、咖啡杯清脆的碎裂声伴着小姐的尖叫把咖啡馆的幽雅搅碎了。许建国从座位上弹起,伸手拽起艾婷婷:“跟我回家!”

  安谧从高高的吧凳上跳下来,踉跄着扑过去,打掉许建国的手,怒吼着:“混蛋,不许撒野!”

  许建国顺手拨开安谧,说:“这是我的家事,你别瞎搅和。不然对你也不客气。”

  安谧冲着小姐喊:“打110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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