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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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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动不敢动,肉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发出痛苦的呻吟,却无力拯救自己。思维和神经都麻木着,心灵的碎片像羽毛一样飘舞着,找不到归宿。许建国的鼾声趋于平稳了,有了和谐的节拍,大男孩儿一样的憨笑浮现在脸上。她的意识也随之苏醒,她试探地推了他一把,没有任何反应。她胆子大了起来,力气也陡然倍增。死猪一样的许建国终于被她掀翻了。她长吁一口气,心归位了,怦然跳动着,大脑的细胞也活跃起来,找回了那个遗失的自己。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她迅急地穿好衣服,跳下地,从低矮的平房跑出,一头扎进黑暗中,暗夜将她吞噬。那间虽然还亮着灯光的小屋却像一座坟墓,埋葬着死寂,埋葬着她的青春,埋葬着她玫瑰般的梦。她的身子像浸在辣椒水中,连同那颗淌血的心。她依稀听得到许建国那舒畅的鼾声,那是胜利的宣言,抑或是排解郁闷后的坦然,粗壮的鼻孔喷着酒气,连梦都在酒气中消融了。此刻的他是个天使般的孩子,他魔鬼的狰狞早已烙在她满身的青瘀中。 暗夜的清凉洗不掉她满脑的混沌,她茫然,不知道自己的归宿,母亲家早已不是她的庇护所,她是一盆泼出去的水,在母亲的眼里那水是污浊的。母亲至今不承认这个女婿,五大三粗的许建国戳在她面前,她会浑身不自在,许建国是她家一个极不和谐的音符。 婚姻是命运的使然。艾婷婷第一次见到许建国,就感到莫名的眩晕,虽然她还是个懵懂的女孩儿,但也毕竟朦胧地知道一些男女之间的事。她对性的渴望似乎就来自于许建国,她产生了萌动,燃烧着渴望。他俩是朋友牵线而结识的,结识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喜结良缘。结识的地点也很传统,人民公园一处僻静的长椅上。他是踩着约定的钟点准时到达的,比一向矜持的她晚了整整五分钟,这让她感到有些掉价,心里别扭,缠绕着淡淡的委屈和怨恼,甚至想一走了之。但当他矗立在她面前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通通消失了,包括她自己。失魂落魄,就是那一瞬间最恰如其分的形容词。她终于清醒了,是他磁力很强的浑厚嗓音将她唤回到现实中来。他问她是不是艾老师。他的神情如同一位风度翩翩的长者在安抚一个迷途的孩子。她乖顺地点头了,脸上炽热得像燃烧着一团火。他坐在她的身边,莫名的眩晕立刻侵袭了她,幸福而惶恐,渴求而畏惧,膨胀而压抑。她从小就是男孩子们追逐的对象,她厌恶又自豪,像个傲慢的公主一样,永远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她继承了母亲光彩耀人的丽质,也传承了父亲沉默寡言的内向。年轻时的母亲是男人们追捧的明星,鲜花和爱情簇拥着她,她的生活常常闪烁着五彩缤纷的礼花。她和父亲的结合,纯粹是命运的恶作剧,是礼花熄灭的瞬间,被一时冷落在黑暗中的母亲感到精神崩溃前做出的冲动抉择。他们维系着婚姻,却从未酿造爱情,母亲的绯闻是她生活的主旋律,父亲的隐忍和无奈便筑成了婚姻的基石。艾婷婷从小就厌恶像蜜蜂一样追逐着母亲的男人,每当那些男人想通过爱抚她而来讨好母亲的时候,她格外愤怒,羔羊会在瞬间变成猛兽,尖爪和利齿都会成为武器。厌恶男人在潜移默化中成为她性格中的一部分,她尤其厌恶那些油头粉面的奶油小生。就在高考的前夕,她无意之中撞见母亲的一次艳遇,心绪坏透了,脑子里乌七八糟的影象不断地重复回放,把烂熟于心的英语单词、数学公式、历史常识、地理名称统统抹掉了,于是她只能无奈地走进师专的大门。师专是漂亮女孩子云集之地,男孩子们又大多缺钙,没有铮铮的铁骨,却自命不凡,能让艾婷婷看上眼的,一个都没有。两年后,她在孤傲中走出校门。 艾婷婷崇敬魁梧剽悍的军人,这源自于她的柔弱,她害怕毛毛虫、老鼠、蛇一类的动物,也畏惧和她纠缠不清的那些个男孩子。从上初中起,形形色色的纸条子,名目繁多的约会,不断地骚扰她,下学的路上经常会遭遇男孩子们的围追堵截。她厌恶这些乳臭未干的男孩子,盼望有一个威武的军人时刻守卫在她的身旁。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内心的憧憬更增添了浪漫的色彩,荡气回肠的军歌让她痴迷,绿色的军装让她敬仰,军人就是她心中的偶像。这和时代不大合拍,有点陈旧落伍的感觉,她却坚守着,认定做一个军人的妻子就是她的宿命。这也让她始终近乎与尘世隔绝。才华横溢的学者、商海得意的新贵、品学皆优的同事,其中也不乏让她动心的,却都与她擦肩而过。尤其是妈妈看中的那个颇有艺术天分的小提琴手,似乎已经走进她的生活。他的甜言蜜语和他的琴声一样动听,白皙的纤手抚摸她的肌肤如同弹拨他的琴弦一样韵味十足,她几乎被他迷醉,却还有一份清醒守护着自己。她不是刻意探秘,而是在不经意间发现他是个多情的播种机,是广种薄收的那种,或是只讲耕耘不问收获的大众情人。这个发现并没有使她感到失落,虽然哀痛,也只是淡淡的。倒是庆幸迷途知返,轻轻松松就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连她的妈妈都为她这种波澜不惊的处世态度惊讶不已,她似乎太成熟了,却不知成熟的表皮下是一汪清水的稚嫩。第一眼看到许建国就让她怦然心动,宿命的影子已经悄然罩住她的心。是岩浆,总是要喷发的,高山峻岭包孕着它,也在给它聚集着巨大的能量。而许建国在她的第一印象中恰恰是巍峨的高山,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喷发出来和他熔融在一起。这就是缘,即便是苦缘、恶缘、孽缘,但毕竟是缘。那会儿的许建国还是名军人,威武、雄壮、挺拔是他的标志,果敢、硬朗、坚毅是他的表象,他是真正的男子汉。艾婷婷就是这样认定他的。第二次见面,许建国就明确表态,他很喜欢她,希望和她交朋友。他说得干脆,做得更利索,当她还在琢磨怎么回答他的时候,他已经伸出粗壮的胳膊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准确、热烈地吻住她的嘴唇。这一吻,吻酥她浑身的筋骨,吻化了她的心。 第三次,他约她去他的战友家,说他最要好的战友想见她,一块吃顿家常饭。吃完饭,他的战友借口出门了,给了他俩一个自由的空间。他如狼似虎地将她生吞活剥了。事后,他交代这是他的战友们给他出的主意。生米只要煮成熟饭,就再也播种不到别人的田地里去了。这一切似乎都超越了她的想象空间,她潜在的浪漫情愫,被洪水般的情欲冲决出茫茫的苍白。她虽然也曾抗拒,但溃决的堤坝却在瞬间坍塌得干净彻底;虽然也曾痛苦,也曾流泪,但如火的激情焚毁了她的理智,痛苦和泪水都在酣畅淋漓中变质成陌生的欢愉。顺理成章的婚姻就这样缔结成功了,一个昏了头的女人,被心甘情愿地囚进了牢笼,这大概就是婚姻的实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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