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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我和张亚玲聊着,队长的手机忽然响了,我们忙禁声,队长接通:“什么?他出来了……那好,如果发现他有离开村子的动向,你们就摁住他,记住,动作要快,他手里可能有枪……好,随时和我沟通!”队长放下手机,车里的气氛就紧张了起来,大家都不说话了。约过五六分钟,队长的手机又响了:“……又回去了?哦……去买啤酒?好,好,那你们继续监视,等他们关灯睡觉,记住,不要轻举妄动!”队长挂断电话,所有人也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车从一个岔路口下了高速,就看见前面,灯光从很多鸽子笼状的黑影里透出来,显然是一片村庄。车就在村边停下来,大家都没下车,都在等着队长发出指令,我看了下手表,已将近九时了。时间过得很慢,仿佛能听见秒针慢条斯理地滴答声,我们就这样在车上静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其间,队长和潜伏的便衣通过一个电话。十点过五分时,队长的手机又响了:“……关灯了是吧,他在哪个屋子睡的你看清楚了吗……好,让他睡一会儿,你们回来一个,留下一个继续监视……”

  不一会儿,一个胖胖的便衣男子就出现在了车前,队长伸手拉开车门,他就上了车,向大家介绍了房屋在村中所处位置及布局等情况。约20分钟后,只留了司机在车里,其余人全下了车,在便衣的带领下步行进了村子。尽管大家都尽量放轻脚步,但我还是担心,会惊动哪条看家狗,疯狂地“汪汪”起来,队长显然也很担心,月光下的他神色紧张。但一切都很宁静,走到一处护着大半人高围墙的民房附近时,大家跟着便衣停下来,黑暗里也迎出了另一个便衣男子。

  队长一个手势,男女警察都围拢了过去,队长声音很低,还不时地抬手指一指民房,看样子是在布置具体任务。队长最后的话我听见了,是一个口令:“行动!”男女警察便散开,就向民房靠近,队长却走到了我和摄影记者身边:“你们俩就跟我在一起,一步不能离开!”我忽然有一种冲动,想向队长请战,但想到歹徒有枪,话到嘴边又咽了。

  警察们已到围墙边上了,那个带路的胖便衣,手扒墙头纵了几下竟没上去,张亚玲却不含糊,一翻身就上了墙头,随后几个女警察也飞身跃上,那个胖警察最后是在同事的协助下,掀着屁股上去的,摄影记者捂了嘴,我不禁乐出了声,队长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什么?”“没什么!”我说着,却也忍不住捂了嘴,我想到了队长,就他,若挺个啤酒肚子也去翻墙,翻一次掉下一次,不把蛋蛋摔碎才怪呢!

  “相中哪个了?回头我给你介绍介绍!”队长忽然笑着对我说。我一愣,但旋即明白了,忙摇头,心想:“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这般的母老虎,我敢娶回家吗?我又不是武松,喝不得十八碗酒,也过不了岗,还不成天胯下受辱呀?”

  有五六个男女警察翻进了墙,剩下的,包括那个扛着摄像机的警察,就在外面守侯着。我以为会发生激烈的枪战呢,可一切还是一如既往的寂静,约5分钟后,院儿门被打开了,一男一女两个警察押着一个矮个儿走了出来,这时候才有嘈杂声,许多民房的灯先后亮了起来,不少窗子被推开,伸出脑袋来……走到近前,我才看清楚,瘦瘦的一个男子,竟带着副眼镜,白净的面目无论如何也无法与狰狞扯在一起,甚至看上去还会给人一种文弱的误解。闪光灯频闪,是摄影记者在忙着拍照。

  从歹徒的身上和住处,竟没有搜出枪来,这让我们所有人,都有一种被耍弄了一番的感觉!

  一切就这么平静地开始,又平静地结束了,我有些失望。坐在回去的车上,困意来临,我便打瞌睡。谁知惊险的一幕马上就要发生了,这一幕使我后半辈子都落下了老做噩梦的毛病。

  当车上了高速,在超车道上行驶不久,却突然间熄了火,滑行十几米停了下来,幸亏后面没有车紧随。司机重新启动了几下,没成功,嘴里便嘟囔:“真是怪了!”他正嘟囔呢,最后一排座上,戴了手铐,被两个警察押着的歹徒突然张口:“我要方便一下!”队长闻声回头看了看他,犹豫着,但还是同意了。两个警察便押着他,开了车门,却没下去,因为后方的行车道上奔驰而来一辆大货。可就在大货临近的一刹那,歹徒忽然挣脱了警察的手,纵身撞了出去……

  所有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惊呆了,只听很沉闷的“嘭”地一声,就像一支包了棉花的鼓槌敲在了一面破鼓上,大货车车灯的余光中,漫起一片血光,如昙花一现,我似乎还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血是溅了车窗和警察的衣服的。一只人体先是横在高速栏杆上,又落在了地面。而被撞了的大货车,在几十米外才嘎然而止。

  竟然没听到车里女人的惊叫,但她们的脸上却都变了颜色。谁也没坑声,就任无数个心脏“怦怦怦”地跳动,两个原本押着歹徒的警察还愣在车门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不知所措。就这样沉没着,队长缓过了神儿来,他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找来“120”的车拉走尸体,又摆脱了大货车司机的纠缠,当我们防暴警车开走后,“高位截瘫”的高速公路才恢复原有的通畅。进了省城,回到三元公安分局院子里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队长坚持要请我们吃夜宵,我摇头说:“算了,吃不下去!”摄影记者也摇头,我俩就分别打车回了住处。

  可躺到床上的我怎么也睡不着,那恐怖的一幕总在我眼前闪现,就像劣质光盘卡了壳,一遍一遍回放着,我就觉得满屋子都是血光和血腥气。我很想打电话和赵婷唠会嗑儿,可又怕打搅人家美梦。就这样硬撑到了凌晨4点,我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吵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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