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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策划很快拿去发排,题目改成了《鬼楼惊魂,记者拨开迷雾乍现一段血色悲情》,文章从神秘现象、青少年生理和心理健康、中学生教育方法、人情和人性以及心理学和精神学等多个角度出发,以记者亲身体验为主线,其中穿插了戴晓鸥的悲剧故事,洋洋万余言,阐述了一系列值得社会关注的问题。文章刊登在了头条,还配发了好几张照片。从完稿到这期杂志正式上市,只用了一个星期。也就是我们这期杂志上市的当天,那个“捉鬼”的节目在电视台播出了,当然经过后期制作,一些不利于我们记者光辉形象的镜头都被剪掉了,我们一个个看上去英勇无畏,像敌后武工队,即使是抖抖索索地上楼,也被配音说成是小心谨慎。更好笑的是,那天晚上,当诸葛洪问我那是不是戴晓鸥的叹息声?我擂了他胸口一拳,骂他,你娃少疑神疑鬼!这两句话被配音成了诸葛洪问我是不是坚守到天亮?我说那当然,我们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这一期的《年轻一代》封面是个跳肚皮舞的半裸女郎,呼之欲出,很抓人眼球,“捉鬼”的文章标题也以大字打在封面上,十分抢眼。再加上在全国收视率很高的“雾都闲话”的催化作用,这期杂志上市后,读者几乎要把我们编辑部的电话打爆了,杂志也加印了五次。全国很多报刊杂志和各大网站纷纷转载这篇“捉鬼”的文章,一些省市电视台主动跟我们联系要做深入报道。可以说,在短短一段时间里,就在全国范围内形成了一股“捉鬼”热。几乎没有读者认为这是在哗众取宠,都认为文章写得很深刻,其中反映出的种种问题值得我们整个社会深思。

  作为这个策划主笔的我在新闻圈里更是名声大躁,频频被邀请到一些电视台和网站的新闻频道做嘉宾,被称为资深编辑、名记和著名策划人。陆总编和丁主编专门开了个会议表彰那天参加“捉鬼”行动的编辑,给诸葛洪、韩琼每人发了五百元奖金,我则发了一千块。

  聂智群没有想到这个策划会火成这样,尽管他很清楚地知道我的初衷是哗众取宠,是做秀,但现在舆论完全朝着积极健康的方向发展,已经将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消弭于无形,他也不得不佩服我的智商,当然还有我的运气,如果没有戴晓鸥那个日记本,没有他和邢老师的那段血色悲情,这一“捉鬼”事件的出笼,可能也会引起一些反响,但绝不会这么大,而且肯定会有不少批评意见。然而,这就是命运,是时势造就了英雄。在表彰会上,聂智群对我表示了祝贺,我看得出来,他是诚心的。

  这个月陆总编本来特许我不用出差,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但我说现在正是需要组到重头稿,以促使杂志的发行量继续稳步上升的关键时期,我不能因为个人身体上的疲惫而影响了整个杂志的发展全局。不知从啥子时候起,我发现自己的发言越来越具有政治水平和思想高度了,以前在会议上我也会开开小差,吃吃零食,甚至和那些编辑一起在下面窃窃私语,眉目传情,严重藐视丁主编的权威,但现在我学会了正襟危坐冠冕堂皇,眼里有了一种自己曾经非常鄙视的叫严肃的东西。丁主编私下里教导过我,做领导要有官气,否则不能服众。但我在工作之外从不一本正经,我常常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这也是毛主席他老人家教给我们的,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才是革命胜利的根本。我一直把毛主席当成自己的偶像,常常把他的理论活学活用。

  这次出差去的是北京,美琪请了几天假和我一块去。说是去组稿,其实我大半出差时间是在游山玩水,我已经构建了比较完善的作者网络,打打电话就可以约到稿子。带美琪爬了长城、香山和八大处,游了故宫、圆明园和颐和园,逛了天安门、钟鼓楼和王府井,吃了全聚德烤鸭、内蒙涮羊肉和东北八大炖,差旅费不算,我花了将近三千块钱,想起来有点心疼。

  和美琪到潭柘寺烧香,抽了一支签,上面有四句谶言:“花开富贵终余恨,铁心辜负枕边人;有时糊涂有时醒,常把粪土当金樽。”

  我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把纸签揉成一团扔到垃圾筒里。美琪问我啷个不找僧人解签,我搪塞说我自个看得懂,上面的意思是大吉大利,财源广进。美琪“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回来的车上我有些闷闷不乐,还在想纸签上那四句谶言的含义,美琪可能是累了,依偎在我身上沉沉地睡去。

  晚上回宾馆,美琪温软的身子一贴上我,滚烫的唇在我赤裸的胸膛上贪婪地游离时,我渐渐兴奋起来,搂住她纤细的腰,猛地把她压在身下……最后,我们都大汗淋漓地躺在席梦思上,虚脱得一动不动,像两条翻晒的鱼。每次高潮过后,我都有种掉入宇宙黑洞的虚无感,让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快乐和满足不过是划过夜空的一道稍纵即逝的光线,漫天的孤独和茫然才是真正永恒的。

  这个时候我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思娅,她在做啥子?今晚重庆的月亮是否和北京的月亮一样皎洁,她是否也和我一样多愁善感目光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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