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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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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怀疑 研究生不好念,除了上课写论文之外,我又开始忙起来,就是去院庆现场指挥部的办公室帮忙打理各种事物,我的主要责任是联系校友。我们学院能人辈出,初审后的邀请名单都不下数百人,这些前辈大都功成名就,著名学者、著名公司CEO……遍布国内外,都轻视不得。要知道,学校的捐款大概有四分之一都出自商学院校友之手。 校友会给了我们详细的名单,几百份邀请函都要发送到对方手中,传真、快递、电话……等待回执、汇总人数,琐碎的事情繁杂而枯燥,我们通常从早忙到晚。三五人一个办公室,忙起来全办公室白色纸片乱飞,连饭都不能正常吃。 工作上的辛苦是小事,但林晋修也每天都出现,这让我着实压力很大。以我的想象林晋修本来已经接近毕业,自然跟这种热热闹闹的活动不沾边,但我到筹备组报到的第二天,他也来了办公室,两手拎着好几个纸袋。大家喜笑颜开跟他招呼,“学长回来了!”他微笑点头,走到我们的长桌前坐下,放下纸袋。“辛苦了,”他微笑,“犒劳品。” 纸袋里全都是全市各家老字号的小吃和点心,人家排队买都买不到的那种,整个校庆办公窒欢呼雀跃,恨不得跟他做牛做马。众人流泪,“学长你真是伟大!我们爱你!”你看,这就是林晋修,做事滴水不漏,一点点小事就可以把人收服得妥妥当当。 一个星期前他通知我说暂时要去一趟国外,说是外祖母去世。现在应该是一回国就出现在这里。现在看得出来,他养病的效果不错。他穿着休闲,毛衫牛仔裤,就像这间大学里的每一个学生。 林晋修走到我身边,拿起我的茶杯,给我泡了新茶。 我诧异地看着他,长久以来,都是我在他面前伏低做小,泡茶这种体贴温譬的动作,从来没有过。 我震惊了三十秒,迅速说:“谢谢。” 林晋修不以为意,翻看我们的计划表,“我以后就跟你们一起忙吧,毕业之前最后做一点事。进度如何?” 我干笑,“学长……不用麻烦你了。” 他瞥过视线,抖了抖手里的名单,“你们忙得过来吗?”实际情况是这里不是我负责,我说话不算,老师不知道多欣喜他来帮忙,当即就点头说了好。 那天跟他一起吃晚饭,我问候他,“节哀。” “还好,”他很平静,看不出什么哀恸之色,“外祖母今年八十八岁。”这个年纪倒算得上高寿了,是喜丧了,我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瞧我一眼,脸上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意思,用谈论天气的语气道:“外祖母把盖亚的股份留给了我。”他话里的意思我知道,我不由自主地表情有点僵。股份在谁那里都不重要,反正都是他们家的人转手。所以,他现在插手盖亚的事务更加名正言顺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晋修在我面前真没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一举一动都让人觉得妥帖,他跟我们共同进退,帮我们准备资料打电话斟酌邀请函的措辞。我跟他于是变成了低头不见抬头见。 我不得不承认他真是厉害,我和其他筹备组的同学打电话给那些著名校友时总觉得底气不足,有时候一通电话从公司的前台小姐转到助理秘书,经过若干次才能最后转到邀请人手里。但林晋修一出面,简直是势如破竹。我们听到他彬彬有礼地打电话,不论对方是谁他都能相谈甚欢。这就是林晋修的本事,到底是出身世家,很清楚那个圈子里的人的喜好,只要他愿意,待人接物与人相处时,他完全可以做到百分之百完美。这一点,不能不服。 眼看看到了周末,我们照例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周六那天,更是从早忙到晚,加班加点忙到晚上十一点,偶尔看一眼窗外,学校都快入睡了。我想起我和顾持钧的约定,今天要去他那里,又匆匆发了信息说今天不过去了。 众人慢慢散了,我问林晋修,“你这么熬夜,身体不要紧?” “没事,”他简单回答我,又说,“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我连忙说。 他淡声道:“客气什么?”又卷起袖子,开始整理我散在桌面上的文件。 韦姗一边关电脑,视线扫过来,对我们暧昧地笑,“看了你们分分合合四年……难得看到这温馨的一幕啊,好感慨!” 我心里一跳,正想呵斥韦姗,林晋修则笑了一笑,那笑容是如此公式化,也什么意思都看不出来,“现在和以前不一样。” “所以我应该知趣一点,对不对?”不等我澄清,韦姗笑了两声,抓着包走人了。 韦姗一走,这屋子彻底全空,我也准备走人,林晋修在我身后带上了门,跟我一起下楼,两个人的脚步声落在走廊中。 离开大楼我才真正意识到,秋天到了。入夜就冷,秋风吹过,带上萧萧瑟瑟的凉意,道旁的梧桐树便轻轻响上一阵,路边那块草坪花坛中没有一点声音,却带来了迷人的暗香。 秋天的月亮升得高高的,月色光芒像温柔拂面的手落在我脸上。林晋修走在我身边,开口道:“车子在停车场。我送你。”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意思,平板得像南极运来的冰。不是我自视过高,但他很清楚我现在和顾持钧住在一起。 “太晚了,我就在宿舍住。”我跟他说。 他略一点头。学校的林荫道上有大片落叶,地毯一样。我和林晋修踩着落叶并肩而行,天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大一时候那个夏天,暑假时我和父亲在中东待了许久。回国时却因天气不好滞留机场,恰好遇到林晋修。大抵是在国外相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巧合感,又或者是因为我爸爸也在一旁,于是我能平平淡淡貌似普通朋友般跟他说上几句客气的话。 我爸爸对他的印象不错,在林晋修邀请我去喝杯咖啡的时候,他笑着挥了挥手,说:“你们年轻人去吧。”后来我们喝了咖啡,离开了机场,跟他在机场外不知名的林荫道上散步,看着阳光中漫天浮尘飞舞,只觉得气氛异常平和。就是那时候,他告诉我,他即将出国念研究生。我于是微笑回答:“很好。”林晋修看我一眼,表情平淡得很,带着那么一丝戏谑,“所以,你以后不用在学校里躲我了,也不用特意跟我抬扛了。” 没错,这一年我是想方设法躲他,有他参加的活动我一概不参加,不得不在一个教室或者办公室的时候我都缄默少语。虽然竭力躲得不动声色,但他没可能不知道,不过知道也就是知道,他从不跟我谈起这个话题。这次他能主动提起来真是罕见,我表示同意,“是不用避你了,”林晋修不置可否,说起别的话题,“许真,你想不想出去念书,”我摇头。 对我来说,书在哪里念都是一样,何况,静海大学已经是非常非常出色,至于各地的风俗人情,从小到大,我见得已经够多,对我而言,平平安安波澜不惊念完这几年大学,不要重复中学的惨剧才是当务之急。 林晋修侧目看着我,“谢谢你了。” 我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放假之前,他疲劳过度晕倒,我送他去医院的事情。林晋修做事的时候当真不要命,还在大三就把大四的所有学分都拿到了手,忙得没日没夜,那阵子他似乎还严重失眠,恰好被也在图书馆通宵自习的我撞见他半夜昏倒在图书馆,我一边急救一边打电话,送他去了医院。 那时夜深,我陪了他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回学校考试,考完回家跟我爸上了飞机去了中东。我摆手示意不碍事,“以后在国外,别这么累了。”他当时只是笑。 沉湎于往事的思绪被林晋修的声音打断,“过两天把东西收拾一下,你妈妈下周会搬到我家,你也会搬过来。” 搬去他家?这种主意亏他能想得出来,再说,我身上还疼着呢。我皱着眉心回了一句,“真到了他们结婚的时候,肯定要到学长家再次拜访的。久住的话,还是算了吧。” “这件事情,是你妈的主意,”林晋修淡淡回了我一句,“我没有反对罢了。” “那我会眼她说的。” “怎么?”林晋修瞄我一眼,“跟我住在一起很尴尬?” 如此坦白,我反而哑口无言。他和我母亲早就是一条战线上的人了,这两人的话,我谁也不打算信,也不讳言,“跟你无关,是你们家的关系。别人不清楚我,你还不清楚?我和我妈可不一样,我不可能适应你家的生活。” “规矩是人定的,什么地方不适应,改就行了。” 他说得轻松,我一个没忍住,“继母带着拖油瓶女儿住进你家,凭空多出来一个不知道哪门子的妹妹甚至是遗产继承人,还嫌家庭矛盾不够大?” 林晋修瞥我一眼,“许真,如果你真想继承遗产,不如嫁给我来得快。” “不是那个意思。”我恨自己多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林晋修不咸不淡继续说:“你可以考虑一下。嫁给我,我名下的固定资产一半就是你的,我母亲留给我妻子的信托基全和珠宝,哦,还有我刚刚去世的外祖母……” 我及时打了个喷嚏,总算止住了林晋修的声音。 今天早上出门时天气还不像现在这样冷,因此我穿得不多,长袖衫牛仔裤运动鞋,就这样在外头走了一段路,寒意终于浸透了衣服,后背一凉,喷嚏之后眼泪都快呛出来,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念着我。 “这么激动?”林晋修边说边递纸巾给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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