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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然是个几乎不上网的人,他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甚至,他对欧阳漓的兴趣,也只停留在颇有规律的性生活上,而且多是因为男人的荷尔蒙使然,没有丝毫悬念。通常的情况是,那一晚恰好大家都无事,起先双方都很规矩地躺在床上,然后汪然说想要,然后扑上来,然后在欧阳漓的湿度尚未达到最佳状态时就匆忙进入,然后就剧烈运动,然后就射,然后就跳下床去卫生间冲洗。久而久之,欧阳漓就很麻木,觉得性爱就如同汽缸内的活塞运动一样机械。特别是汪然完事后马上去洗,让她感到不快——难道自己很脏吗?时间长了,她也去洗。好在家里有两个卫生间,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各自了结。每次,欧阳漓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身材毫不输于网上那些带有展览性质的美女图片时,就有一种深深的失落。

  但要说汪然不重视她,不爱她,显然有失公平。很多时候,汪然带着醉意,给她狂打电话,告诉她在某个饭店或娱乐场所,要她马上去。她去了,汪然便拉着她,对他的哥们朋友们大声嚷嚷:“这是我老婆,你们看怎么样?”那些爷们便啧啧赞叹汪然好福气,娶了一个天仙老婆。每到这时,汪然就纵声大笑,纵情狂饮。欧阳漓曾经十分生气地告诫汪然,这是很令她烦躁的事。但汪然置若罔闻,只是说怕自己喝多了,找不着家。久了,欧阳漓就渐渐明白,其实汪然此举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是说明他在乎她,她是他的骄傲;二是向她表明忠心,即使在酒后与朋友们娱乐,也绝不乱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欧阳漓感觉自己正逐渐老去。除了公司的日常事务偶有挑战,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她兴奋起来。特别是在老公的鼾声中,她觉得自己的青春正随着夜的远去而逐渐消逝。日子就像一张张透明的薄膜,轻轻地裹着她,不知不觉间已将她捆绑得无法动弹……

  直到她在长江上游的温泉浴场,遇到了外星人似的季汉宇。他就像一个名满天下的外科大夫,用锋利的手术刀,割开了她身上的束缚,使她的女儿之身得以复活……

  3

  季汉宇讨厌坐船,因为一年中他大概有三百天在船上。不过,当在武汉科技大学任教的大学同学安排他从宜昌坐船到重庆旅游时,他也没有推辞。事实上,自从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逃也似的从大连飞到江城后,他的心绪一直很糟。无论在什么地方玩,只要能够花掉他人生中最黯然的假期,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川江的距离很短,但旅游船仍然花了两天三夜的时间。船上的游客老年人居多,一半的舱位空着。每到一个旅游点,季汉宇就哑巴似的跟着晃着小旗、说着“川普”的矮胖女导游下船,看风景。三峡截流后,大部分风景被黄汤似的江水淹没,独有小三峡还有点自然的韵味,但对于烦躁的季汉宇而言,即便是人间仙境也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特别是随着一群退休职工游玩,使他倍感孤独。好不容易熬到重庆,他再也没有心情同“大部队”乘长途汽车到九寨沟去,决心独自出游。他鬼使神差地去了四川南部,先游了人迹罕至的珙县僰人悬棺遗址,再漫步于兴文县的竹海之中。当看到百米峭壁上悬挂的木棺和茂盛的翠竹时,他觉得自己如同一粒浮尘,终于落地。长期漂泊海上的心,被大地所接纳;被妻子遗弃的懊恼,也一点一滴地随汗珠滚落在山野之中。看看手表上的日历,他只有一天的时间就结束假期了。听当地人说西部大峡谷的温泉很有特色,而且随着向家坝水电站工程的建设,温泉原址将永沉江底,便乘兴到了毗邻宜宾市的云南水富县,决定将假期最后的一晚留给温泉。

  季汉宇在温泉宾馆订了一个套间,开了空调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晚上九点。推开窗户,层层热浪裹挟着震天的嘈杂涌进房间,让季汉宇从模糊不清的梦魇中清醒过来,脑子里如水洗般澄明。偌大的露天浴场水汽弥漫,悬在半空的数盏白炽灯照在数不清的模糊肉身上,如同温水里浸泡着的虾仁。季汉宇深吸了一口潮湿而闷热的空气,打定主意去泡温泉了。

  他下了楼,进了澡堂,淋过浴,穿上只能遮羞的泳裤,再随着大腹便便的陌生男人们鱼贯而出。出了男宾部,就有与男人们同样多的女人们,只穿了裤衩乳罩往浴场赶。季汉宇扫了一眼,立即就倒了胃口。多数女人的肚皮都已套上了并不规则的“救生圈”,有的甚至还套了两个;松软的乳房如同面袋一样垂在肚皮上,随着步子的移动很有节奏地颤动。季汉宇暗自叹息了一声,十分担心那一口口冒着热气的井池里会漂起一层油脂。但他很快发现自己过于杞人忧天。井池的水居然流动很快,皆因池心汩汩涌起数支比筷子头大一点的小水柱,而池边的缝隙及时排水,使每个井池保持了鲜活状态。季汉宇下了池,闭上眼,温热的南国甘泉像柔软的舌头轻轻地舔舐他,激得他的每个毛孔都在欢呼。这种感觉立即让他回想起小时候邻家的大狗总是固执地为他舔烂脚丫的美妙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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