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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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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夜,徐治国开门回来,卫生间亮起了灯,里面“哗啦哗啦”地流水,徐治国在洗漱,当然还要换他的内裤,这是张桂云最近才发现的反常情况。 张桂云大睁着眼一夜不眠,看身边的人熟练地钻进被窝,响起鼾声,像没看见她这个人。 早晨,徐治国一觉醒来,见张桂云呆坐床头,两眼发直,头发蓬乱,眼皮肿成一条线,他才吃惊地爬起来问: “怎么了?” 张桂云不答,未语泪先流,勉强哽咽着问了句:“谁是曲莉莉?”紧接着“呜呜”哭出了声,徐治国愣了一下,马上就若无其事地说: “哦,谁是曲莉莉?我怎么知道谁是曲莉莉?” 张桂云把纸条从枕头底下拿出来,徐治国看了一愣,突然把纸条一把夺过来,三把两把撕了,很生气地说: “哦,就为这个,我是那样的人吗?谁知道怎么回事,根本没有的事你也信?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看张桂云不相信似的,他就又严肃起来:“我刚上任,社会上复杂着哪,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陷害我,让我后院先失火再整治我,现在官场太复杂,雇凶杀人的都有,这么点事你就受不了了。” 张桂云半信半疑,抹了把眼泪,要去做饭,被徐治国温柔地制止。这天早晨,徐治国表现得特别殷勤,熬了小米稀饭,煎了鸡蛋,还用雪里蕻拌了个小咸菜,可张桂云根本就没动筷子。临走,徐治国还特意嘱咐她:“别多心了,再睡会儿吧。” 张桂云不可能不多心了。 徐治国走后,张桂云在家哭一阵,想一阵,到夜里又是一夜无眠。她慢慢想起了徐治国的反常举动:他天天半夜回来,回来就换内裤,然后悄悄上床。他有大半年没跟她过性生活了,徐治国不到50岁,他不阳痿,没有前列腺疾病,还被张桂云用好东西补得“拥有一副强大的肾”,那么徐治国这个还没老到失去性能力的男人,会不需要女人? 这么一想,张桂云忽然就开了窍,她不哭了,从床上坐起来。 从此,她变成了《国庆十点钟》里那个叫马丽的女特务。先是在徐治国的外套上发现了数次女人的长发,有一尺多长,直的,而她张桂云是烫成短蘑菇头的,而且发根染不上,有段白。张桂云像法医找证据一样,提着长发在阳光下照了照,就装进塑料袋锁起来。后来她又发现了衬衣上的口红印子,更绝的是,有一次,张桂云发现了卫生间里晾了条陌生内裤,女式的,那不是她娘儿三个的,被她收下,如获至宝。还有几次,闻到她丈夫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像丁香花又像梧桐花的味儿,也是以前没闻过的,让她焦虑的是不知如何收集这些味道。 当然,每一次获得证据之后,家里必有一场大乱,但丝毫不起作用。徐治国每天还是被张桂云打扮得利利索索,衬衣雪白,裤线笔直,皮鞋锃亮,派头十足。他吃饭、睡觉、上班、半夜回来,对张桂云敬而远之。 怎么办?张桂云哭够了,开始研究下一步对策。 张桂云找到和她一块从车间内退的姐妹诉苦,这帮“铁姑娘挡车组”的精英,60年代曾红遍纺织系统,大照片上过报纸头条,还受到过纺织部部长的接见。偏赶的时候不对,国企面临全面改制,她们这帮人40多岁就都被迫办了内退,可活力不减,精神头依旧生猛。 李贵香坐在沙发上一拍大腿,吐出一嘴瓜子皮,告诉她:“呸!你男人就是让你惯坏的,凭什么让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就别收拾他,看他又脏又臭,哪个女人愿意靠他!” 张淑秀说:“你得把钱管起来,发了工资让他一把交,常翻他的口袋,男人没了钱就没办法胡‘作’了。” 其它的几种办法是:找到那个婊子,抓破她的脸,让她滚;让张桂云的兄弟和侄儿们揍徐治国一顿,再不改就打断他的腿;写封信给他领导,揭发他的婚外恋;张桂云也找个情人,一对一,刺刀对匕首,反正不过了……“铁姑娘们”个个大嗓门,用当年在车间练出来的斗志,来协助张桂云打响家庭保卫战。 张桂云却越听眼神越迷茫,思维越乱,又哭。她男人是肚子里有牙的人,铁姑娘的手段对付他就太小儿科了。 最后,年龄最小的王芸发话了: “张大姐,你想拉回男人的心,你也得把自己打扮打扮,你看看你不上班了变成什么样子了?不用说男人不爱看,我都不爱看。” 张桂云赶紧跑到大穿衣镜前照了照,镜子里十足一个胖得腻歪歪的老年妇女,活像徐治国的娘,张桂云半天没闭上嘴。 第二天晚上,张桂云破天荒没去焐被窝,晚饭时她给她婆婆送去些饺子,然后就就早早回来把家收拾利索。 她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海燕给她买的《第二性》,海燕早就认为她妈与徐治国有差距是因为文化水平太低,所以买来许多书想增加她妈的份量。可是,张桂云翻了翻又放下了,光看作者波伏娃她就看不懂。索性站起来,去大镜子前照了照,自己觉得挺满意。 白天,她花80块钱去重新烫了发,又焗了黑油,挽着王芸的胳膊去利群商厦买了件黑底撒大红花的毛圈线大毛衣,下面套上条齐脚面的鱼尾裙,又一狠心从存折上取出600块钱,买了对金耳环坠在耳垂上。王芸还给她仔细地把眉毛剃净了,学着婚纱摄影挂出来的新娘照,重新给她画了两条细眉,脸上抹了永芳,涂了玫瑰红色的口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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