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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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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冒头反问的读者已经不吱声儿了,想来很无力。 方从心也很无力。“我后悔了……我错了……”她捂着脸在手机里对任寻说。 任寻默了半天,说:“你招惹的你收拾,我遛我们家小哈去……”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怎么是我招惹的呢,明明是你得罪了刘宽他给你招来的好不好。方从心有冤无处诉,回头看看屏幕,见前辈还在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从单一一篇小说,渐渐放大到整个网络文学,批判的炮火愈来愈烈,弄得她实在很想直接关了窗口屏蔽之算了。 但有这么一句话引起了她的注意,让她决定暂时再看看。 前辈说:“网络就是一个公厕,谁都可以进去拉,生活里人模人样不敢随地拉的都拉在里头,什么网络文学,不过是厕所文学罢了!” 网络文学等于厕所文学,这个观点,如果方从心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台湾省某位争议颇多的著名作家最先提出的。这位仁兄素来以“能骂”著称,被称为“在古今中外‘骂史’上也无人能望其项背”,言辞论调颇为尖锐。 网络已经成为了人们现实生活之外的一个发泄渠道,因为它的虚拟性和匿名性,让人们更容易释放和宣泄情感,当然也就不可避免的带来了许多行为底线的坍塌。这一点,方从心从来都深以为然。可这绝不能代表网络就是纯负面的,显然,事实已经证明,网络已经是现代人生活中难以分割的一部分,它带来的正面意义不可估量。何况,网络宣泄这一行为所指向的,绝不仅仅是网络本身,它的背后还有人们在现实压力下的不堪重荷。这是一种自由缺失与另一种高度自由碰撞之下产生的必然,并不是网络单方面的过错。 “你听说过苏东坡与佛印禅师的故事吗?”她忍不住笑着打下这样的字来:“传说,苏东坡向来喜欢同佛印抬杠,一日他与佛印一同打坐参禅,问佛印:‘禅师觉得我打坐的姿态如何?’佛印回答:‘像尊佛。’然后佛印又问苏东坡:‘你觉得我的姿态如何?’苏东坡立刻答说:‘像牛粪!’佛印当时没有辩驳。事后苏东坡很得意,认为自己胜过了佛印让佛印哑口无言了。然而,苏小妹听说此事,却对苏东坡摇头笑道:‘你分明是输了。佛语有云:佛心自在。你看对方像什么,正说明你自己是什么。佛印禅师心中有佛,故而看你像佛;你心里只有牛粪,故而看他像牛粪。’所谓‘心中有花,眼中有花,口中有花’,莫过如是。” 于是立刻有人发了笑脸的表情上来,派出扭动的兔斯基一脸严肃地“顶”之,路过的,打酱油的,纷纷登场。 “陛下,我从前真是看低你了,你竟然可以和ZBM论佛禅!”忽然,任寻发了一只晕头倒地的小哈士奇的表情,又冒出这么一句来。 任少淡定补上:“不好意思……刚才那句是我家小哈说的。” 方从心略微怔了一瞬,旋即大恨高呼:“哪儿来的狗啊,拖下去!” “等我说完这一点儿就潜下去赶稿子了。”任寻很是无辜地一摊手,喊那位已然在众人的恶搞中沉默了的前辈:“大叔,真不好意思,吓到您了。不过我也不妨直说,我不是学院派,所谓的写作技巧的确没有学过多少,国内外名著读得也不多,但是马克?吐温有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Truth is stranger than fiction,because fiction is obliged to stick to possibilities;truth isn't.我用心写我的Truth,您的意见我敬谢了。” 这段话说的,竟然还夹杂了一句没有翻译的英文,俨然在说:“装呗,装【哔——】谁不会啊。”方从心看着差点笑翻在地,她都可以想象,任寻这会儿脸上会挂着怎样调侃的微笑。 任寻引用的那句话是说:事实比小说更不可思议,因为文学作品常不得不亦步亦趋于可能性,而事实从不。方从心觉得,这个家伙真的毫不留情,他总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去戳痛一些已经根深蒂固的症结。 传统文学发展至今,已诞生了无数精品、佳作以及权威,正是这些东西枷锁一样禁锢着新生的创作,他们已经习惯了要求“必须这样才对,那样便是不对的”并逐渐向着矫枉过正的形态扭曲。甚至,连方从心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某些时候,她也不自觉地便参与到了这个行列之中。 而网络的出现,打破了这种禁锢。 这就是一场关于话语权的厮杀。从前的传统文学模式,扼杀了不少有棱有角充满个性的作品与世人见面的机会,而今日益蓬勃的网络文学及其相应的商业化,又开始反过来倾轧蚕食传统文学作品的生存空间。这简直就像一个怪圈,彼此只顾着想要压倒对方,却遗忘了中正共处的可能。 方从心想,也许世事就是这样,中庸之道经历了从宋朝开始的曲解之后终于走入今日的高阁,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种被遗忘的精神论调。假使人人都能做到中庸中正,这世界大概可以太平很多。 然而,事实就是,我们不可能也不应该要求人人都做到中庸中正。这无异于是一种妄念。 一时间,方从心撑着下巴开始有些发愣,直到手机大唱着You Raise Me Up将她惊醒过来。她看了一眼屏显,是任寻打过来的。任寻很是咬牙切齿地怒道:“我问过刘宽了,都是这小子给我添乱。他说这人把他雷了,所以独雷雷不如众雷雷!” “用这位大叔虐虐你,顺便让你也帮他虐虐这大叔。刘宽同学手段很高啊。”方从心哼笑,“怎么着,此仇打算如何报?” “爆头吧。”任寻很轻松随意地说,“或者骗出来关门放小哈。” 方从心面部肌肉无言地抽搐了一秒。自从任少回府,恐怖主义气焰见长啊。“怪不得人家说你们是那什么哎,又爆头又放狗的,你都快成地主恶霸了。”她以戏谑地口吻调侃。 任寻满不在乎地回道:“厕所怎么了?有种他一辈子别上厕所啊,那我也敬他是条好汉!” 方从心差点儿又一口咖啡喷在屏幕上。她决定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上班时间喝咖啡吃点心了,不然得先给小电买份儿保险才是。 她还正捂着嘴,努力不让咖啡喷出来,就听见电话那一段任寻叹了一声。“不过也好,”他的嗓音沉静下来,“有人经常这么骂一骂,就当是醒醒神吧,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听惯了赞歌人很容易麻木,没有泡在赞歌里的必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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