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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如果他再爱上与她相似的女人,那就太可笑了。

  蔚子凡仿佛惊醒过来,猛地踩下油门,风驰电掣地驶向住处。

  夏茹溪本在轻柔的颠簸中睡得正酣,突然的加速使她猛地惊醒过来。她张开眼睛便看到街边一闪而过的景物,恍惚间竟不知身在何处。她茫然而惊惶地环顾四周,直到看到一脸沉稳的蔚子凡,仿佛才回到现实当中,悬在半空的心也落到原处。

  "别开那么快!"她对蔚子凡说。蔚子凡不答理,依然加大油门。她提高嗓门儿,"叫你别开那么快,听见没有?"

  蔚子凡被她的高音陡然吓到了,原本开得还算平稳的他有些心神不定了。此时前面蹿出一个试图横穿马路的人,蔚子凡一慌神,不但忘了踩刹车,反而还保持着原来的速度直直地往前冲了过去。路人显然被吓呆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千钧一发之际,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城市的夜空,急速刹车后的跑车尾部甩到另一条道上,方才停了下来。

  蔚子凡吓出一身冷汗,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他机械地转过头,看到旁边脸色惨白的夏茹溪。她目光惊恐地盯着挡风玻璃,眼前闪过一幕幕景象--花圈、挽联、攒动的人头、惋惜的叹气,还有一张稚嫩的、不知所措的脸……她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手刹,僵硬地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蔚子凡也听不到她的呼吸声,仿佛她已经死在这场未成事实的车祸当中。

  "好险,谢谢你。"蔚子凡用一种劫后余生的欣慰语气说。

  夏茹溪过了很久才能喘息,她的身体瘫软下来,声音微弱地说:"你差点儿杀人了。"

  她的话像一颗炸弹丢进了蔚子凡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了--是他的骄傲固执,碎片般纷纷落下来--他差点儿杀人了。

  如果不是她及时拉起手刹杆儿,新维康的总经理现在已经被路人和警察包围得水泄不通了,明天这条消息就会占据所有报纸杂志的头条,他可以想象得到父亲失望焦虑的表情,还有母亲担忧抹泪的情景。如果不是她--一个他两分钟前还不愿意爱上的女人,他前半生的努力都将毁于一旦。

  "对不起。"他轻声说。

  夏茹溪怔愣地望着前面,没有回答他。后面有车子驶上来,他赶忙重新启动车子。这次他专心地驾驶着,到地下停车场里也未敢掉以轻心。

  他下车时才察觉到夏茹溪的不对劲儿。她迟迟没有下来,他站在车旁等了一会儿,右侧的车门仍没有打开。

  他绕过车头,打开车门,见夏茹溪还瘫倒在座位上,便催促了一声:"到了。"

  夏茹溪抬起头看了看他,眼神仿佛在乞求他的帮助,或是要他给她一点儿时间。蔚子凡弯下腰问:"你怎么了?"

  夏茹溪缓缓地抬起手搭到他的肩膀上,很艰难地把腿挪到车外,倚着他的身体想站起来。刚一下车,她的身体又跌了下去。蔚子凡立马抱住了她,仿佛抱着一团轻飘飘的棉絮。他把车门关上,扶住她问:"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夏茹溪只是摇头,眼睛望着电梯的方向,像是很急切地想要回家的样子。蔚子凡揽着她的腰,配合着她缓慢的步伐,一步步地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进了电梯,夏茹溪软绵绵地偎在蔚子凡的胸口。他担心她是不是发烧了,便把手抚在她的额头上,体温还算正常。他托起她的下巴,使她看着自己,关切地问:"告诉我,到底哪里不舒服?"

  夏茹溪眼巴巴地望了他许久,忽然眼睛一闭,泪水就涌了出来。直到进了家门,蔚子凡把她扶到自己的床上,她仍是无声地流泪,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一直坐在旁边看着她的泪水不停地滑落,一道道泪痕滑过鬓角,枕巾湿了一大片。她像是失去了知觉,流不尽的眼泪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涌出。不知道过了多久,蔚子凡发觉她的手在微微颤抖,而后听到了细碎的抽泣声。她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整个身子在发抖。

  蔚子凡不知所措,只有握住她的手,却被她抓得紧紧的。他怜惜地用手拭去她的泪,一触到她发热的脸颊和冰冷的眼泪,他心里更柔软了几分。然而她像被禁闭在某个可怕的世界里,身体抖得更厉害。蔚子凡的胸口隐隐作痛,轻轻地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体温,也许是温暖的拥抱对她来说太过陌生,夏茹溪的目光终于不再空洞,而是询问地看着他,那无辜、可怜又不谙世事的眼神让蔚子凡的心跳加速。他单手托起她的脸,熟悉得仿佛演练过许多次一般,低下头温柔地将唇覆在她的眼睛上,而后移到她轻颤的唇上。

  离开她的唇之后,她的眼睛却未睁开。蔚子凡也没有继续下去,只是关了灯,掀开被子躺到里面,探出手重新把她紧拥在怀里。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体终于不再颤抖,也不再流泪了,耳边传来沉重的呼吸声,蔚子凡才闭上眼睛,安心地睡了。

  夏茹溪醒来时,明媚的阳光已经照进房间。她睁开干涩的眼睛,陡然对上强烈的阳光,眼前的事物像是蒙上了一层暗紫色。她索性重新闭上眼睛,把昨晚发生的事回放了一遍,却是不大敢相信--蔚子凡真的吻过她了?!

  情景太模糊了,她弄不清是自己伤心过度幻想出来的,还是真切地发生过了。这种感觉像在回忆一个记不大清楚的梦,无法逐一想起细节。

  她赤着脚下了床,蔚子凡应该已经上班去了,沙发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她又折回卧室里,在枕头旁和床头柜上都没有找到纸条一类的东西。如果昨晚真的发生过那样的事,蔚子凡应该会给她留下只言片语,而不至于这般忽略了。

  她怅然若失地坐回床边,手抚过柔软的枕头,几乎确定了昨晚只是自己的幻觉。可为什么这种幻觉让她心里有隐隐作痛的感觉?就如同这十多年来偶尔想起他时的那种疼痛。

  这天蔚子凡也回来得特别晚,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夏茹溪还在书房里工作,听到关门的声音便走了出来,见他还穿着西装,便问:"今天加班了?"

  蔚子凡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点了点头,便弯腰换鞋。夏茹溪站在门口,以为他换完鞋后会跟她说点儿什么。她始终期待昨晚的事是发生过的,即使蔚子凡只是一时意乱情迷,也好过自己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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